最美人间四月天。

　　谷雨后的第二天，阳光不燥，微风正好。随上虞区红色文艺名家工作坊的笔友，来到阔别已久的上虞小越，心里有着说不出的亲切和高兴。迎面而来的福祈山，一夜春雨后更加青翠欲滴，盛开着的杜鹃花，火红得让人心底更觉温暖。小越，这个曾经工作十多年、魂牵梦萦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久违的朋友，一声声熟悉的乡音，一张张热情的面孔，让人顿生出百般美好。

　　春光妩媚，徜徉在这个宁绍平原的浙东小镇，那独有的小家碧玉的温婉秀丽令人怦然心动，一见倾心。小越有山有水，有湖有田，“两山一水七分田”的格局，构成了旖旎迷人的田园风光。从高处俯瞰，横山、羊山、福祈山、伏龙山、龙王堂山这些由四明山余脉而成的小山丘，或孤峰独秀，或连绵起伏，散落在平畴沃野，像是广袤大地上的天然盆景。鸭石江、东罗大江、西罗大江、小越江像一条条绸带，将孔家岙泊、东泊、西泊、羊山泊，以及如同桂冠明珠的小越湖串联在一起，既像大地四通八达的血脉提供绵绵不绝的生机，又呈现了一派极富韵味的江南水乡风貌。

　　小越之名的由来，富有传奇色彩。五代十国时期，吴越王钱镠少时发迹前，曾以贩卖私盐为生，小越是他经常路过歇脚之地。一次听乡人说当地有一条大蟒蛇，经常出来伤害人畜，胆大机灵、武艺高强又热心肠的钱镠，就与众人一起上山斫了孽蛇，为民除害。从此，这山就改名为伏龙山。后来，做了吴越王的钱镠不忘当年在小越伏龙山下落脚时，对他照顾有加的那户老太太的恩情，将自己的小女儿潼主郡主嫁给老太太的孙子。并说：“我是大越的人，我女儿就算在小越吧。”由此，便有了小越之名。

　　江南古镇的兴起，总是与水有着密切的联系，“街河”便成了这些古镇的专有标签，小越也是如此。小越集镇老街兴始何时，无史料可考。但小越街河自古就是杭州绍兴等地去往宁波三北（余姚、慈溪、镇海）的必经之地，河边帆樯林立，过往船只川流不息。从始建于唐代的街河源头堰头闸，大致可推算小越集镇的兴起，至迟不会晚于唐朝末期，所以小越谓称“千年商埠”毫不为过。

　　漫步在小越老街，可以感受一段惬意的慢时光。虽然老街在三四十年前就已没有了光溜发亮的石板街路，没有了首尾相连的百间廓街，但旧时店铺的老屋还在，流淌千年的街河依旧，泛着年代光泽的古石桥还是原来的模样，这已足可让我们在几分遗憾中寻得些许安慰。站在小越桥上向南眺望，只见街河从马面山上乘岭和伏龙山两山夹峙中，一水纵贯而来，从上街、中街到下街，原有的店铺旧屋鳞次栉比，足见当年的繁华。明洪武年间，广东人陈敬在拜访伏龙山下“福缘精舍”主人魏仲远时，曾赋诗“城市还添话酒肆，人家況有读书声”。清代诗人王振纲在游览潼主郡主墓址后，留下“临安城中钱婆留，吴越一镇据上游”诗句。（“钱婆留”，即钱镠为铭记养母恩情，为自己取的小名“婆留”，“吴越一镇”，便是指吴越公主所嫁之地小越）可见在明清时期，小越街市已声名远播。“流水小桥石板街，长廊倚楼曲尺柜”，便是当年街市繁荣兴旺的生动写照。

　　如今的老街是闲适的，没有了繁华鼎盛时期的喧闹，但以另一种特别温馨的形式延续着烟火气。政府专为居住在街上的老年人量身定制的“福越·晚晴餐厅”、孝德乐龄中心、福越茶楼，给老人们的就餐、娱乐、康养带来了极大便利。晚晴餐厅里，70多岁的袁老伯和他的老哥们的欢声笑语、心满意足的神情，是老人们幸福生活的最好反映。

　　也许“千年商埠”的空气里弥漫着的都是商业气息，这里的人们很少受“不乐商贾”传统思想的束缚。由此，在历史上便涌现出诸多在上海、杭州、武汉、扬州等地颇具影响的商贾巨子，如扬州著名盐商田荆山、上海颜料大王徐梁卿、中国第一家新式银行——民营中国通商银行经理陈淦等。他们不但在近代工商界奋力拼搏创造奇迹，更在金融界书写神话。据有关资料，到1934年，小越人在上海创办的10家钱庄，占全上海62家钱庄的16.1%和总资本的13.5%。而陈春澜、田祈原、田时霖无疑是其中的业界翘楚。

　　出生于清道光十七年（1837）小越横山大陈家的陈春澜，是小越人奋斗搏击沪上商海，终成一方巨富的杰出代表。走进素有“江南大宅”美誉的横山“同兴里”，我们在为宏大屋宇所震撼的同时，看过陈春澜史迹的展陈，无不为他从一个背筐拾狗屎的放牛娃，只身闯荡上海做徒学艺，到开办货栈，后来成为上海钱业界领袖人物的传奇人生所惊叹，更为他致富后造福乡梓、捐资办学、扶贫济弱、修塘赈灾种种急公好义的德行善举所感动。小越人不但在上海钱业界有一言九鼎、举足轻重的地位，在宁波、汉口等地同样有着无可撼动的位置。远在汉口的小越朱家滩人胡芹生，早年经商，自1928年至1946年先后开办衍源、宝兴生记和福源长三家钱庄，占到1949年时汉口钱庄总数十二分之一。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3家钱庄全部并入武汉市联合商业银行。

　　一个当时人口不足三万的浙东小镇，能走出这么多的工商巨子、金融大佬，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这些从小越走出去的先辈，往往出身贫苦，读书不多，并无其他优势条件，硬是凭着勤奋努力，踏实苦干，虚心学习，勇于创业，在上海等大都市闯出一片天地，取得巨大成功。而先辈们这些成功基因密码，成为当代小越人接续奋进、再创辉煌的宝贵精神财富。如今，与充满闲适意趣的老街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越兴路、越中路等商业街的热闹繁华，现代商业气息扑面而来，特别是林林总总的各式酒店饭馆，其数量之众、风味之多，是其他小城镇所少有，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小越经济的发达和繁荣。而迎宾大道沿线的石狮商贸城、汽车4S店集聚带，以及现代化厂房林立的工业区中，以23家亿元以上骨干企业为引领的众多企业，铸就了小越工贸强镇、省级中心镇的荣耀。

　　当然，在小越这方物阜民丰的宝地，历史上不仅有商贾巨子，也拥有文学巨匠，他们如同璀璨的星星，闪耀着人文的光芒。明万历廿一年（1594年）生于小越倪梁的明崇祯朝户部尚书倪元璐，为官清廉正直，忠贞不贰，以忠荩、治才、诗文、书画而流芳后世。其诗文典雅淳古，高远超逸，引领风流。其书画灵秀神妙，刚柔并济，后人有“笔奇、字奇、格奇”及“势足、意足、韵足”这“三奇”“三足”之赞誉。被誉为“明末书坛三株树”之一，在我国，在韩国、日本，都有着很高声誉和众多崇拜者。去年 12月，由浙江省书法家协会和上虞区人民政府主办的倪元璐杯首届全国行草书大赛、倪元璐杯明清浙江书法学术研讨会在书坛引起极大反响。更为可喜的是，倪元璐故里倪梁村传承先人文脉，以文化人，民风敦厚，各业兴旺，成为全国文明村。

　　国学巨擘，考古大师罗振玉，清同治五年（1866）出生于小越罗家，是自学成才、终成大家的典范。年轻时迫于生计，在乡为塾师，但利用一切机会读书，并开始学术著作，从19岁到29岁就著书达20余种。有学者评论罗振玉“在很年轻的岁月，就已成为清末学术界的知名人物了”。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清廷任罗振玉学部二等咨议官，后补参事官，兼京师大学堂（北京大学前身）农科监督。罗振玉在学术上的最重大成就和对后世最重要的贡献是对甲骨文的研究。他第一次提出河南安阳小屯是“武乙之墟”的观点，陆续购入甲骨3万余片，进行系统研究，破译了部分甲骨文字，先后著有《殷墟书契前编》《殷墟书契后编》《殷墟书契菁华》等著作，为我国的甲骨文研究奠定了基础。

　　“江山代有才人出”。生活在小越这块土地上的人们，不但有经商谋略、有文心诗胆，也有血性铁骨。在烽火连天的战争年代，小越儿女同样以自己义薄云天的壮举，写下壮烈的战斗诗篇。小越永兴石家走出过毛泽东主席亲自签署的、新中国001号烈士证的石志昂。1914年5月出生的石志昂，自小家境贫困，童年丧父，少年失学，17岁进入上海英商汇德丰洋行当职员。其时，结识了林淡秋、胡乔木、胡万选等共产党人。从此，这个从偏僻农村出来的少年，在那腥风血雨的斗争年代，坚定地走上革命道路。1935年，石志昂加入中国共产党。1942年冬，为防止暴露的危险，党组织安排他离开上海去广东开展地下工作。抗战胜利后，石志昂回到上海，“潜伏”于定西路1190弄礼义新村4号1楼的民宅，组建上海合众营业股份有限公司并出任经理，以“资本家”身份周旋于各种社交场合，在错综复杂的斗争环境中，为党组织筹集大量资金。想方设法冲破国民党的严密封锁，向苏北解放区输送大批药材。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石志昂历任中国进出口公司华东区公司经理、中国进出口总公司驻东柏林办事处代表、东欧商务代表团副团长、中国进出口总公司副经理等职。1955年4月11日，震惊中外的“克什米尔公主号”事件发生。石志昂作为出席亚非会议中国代表团的工作人员，从香港飞往印尼万隆，不幸途中遇难。4月17日，首都各界举行隆重的“四·一一”遇难烈士追悼大会，毛泽东、刘少奇、朱德等党和国家领导人送了花圈，周恩来总理亲自参加追悼大会。

　　在小越这块红色土地上，我们时时被革命英雄的长存浩气所感动。发生在情报战线美人弄1号的故事，惊心动魄，跌宕起伏。在已有盛名的浙江红色第一弄——小越新宅村美人弄1号，这个挂着“美人弄卷烟厂展陈馆”的院子，曾经上演过现实乡村版完全以女性为主角的谍战剧。1941年12月，中共上虞县工委在地处交通要道的小越大山下美人弄1号、进步人士赵煦照的家里，设立了一个以卷烟厂为掩护的地下情报站。郭雪聪、黄慧姬、周爱珍、倪爱史、李爱玉、田阿大等8位女共产党员，冒着随时会被抓捕牺牲的危险，乔装打扮收集传递情报，护理伤员转送同志，频繁往来于虞北敌占区和三北根据地之间。有了美人弄卷烟厂的情报支撑，浙东游击纵队“三五支队”取得一场场胜仗，1943年下半年，随着虞北抗日形势好转，美人弄1号卷烟厂完成了历史使命。而深明大义、慷慨相助，与顽敌斗智斗勇，积极协助做好情报工作的联络站编外队员赵熙照也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这些女战士中最让人动容的是一位年轻母亲金雨青，她的丈夫也是一名地下工作者，在开展策反敌军工作中不幸牺牲。金雨青背负丧夫之痛，积极要求、坚强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北撤时，金雨青忍痛把不足两岁的孩子托付给老乡。后来孩子不幸染病离世，老乡进行了妥善安葬，但等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也没再等到金雨青的音信，美人弄1号中的金雨青这一家人全都献给了革命事业。

　　英雄儿女的英勇故事，可歌可泣，光照后人。正如上虞作家顾志坤先生在他的纪实文学作品《美人弄1号》后记中所写:“山河不会忘记你！”是的，共和国永远不会忘记！

　　国泰民安的岁月是多么的祥和。

　　在明媚的春光里，小越这片热土处处洋溢着蓬勃的生机。勤劳智慧的小越人民正以饱满的热情，昂扬的斗志，奋力谱写新时代幸福家园的美好篇章。如同歌中所唱的那样，“谁不说俺家乡好”，作为曾经工作过的第二故乡，我要由衷地赞美和祝福：“美哉，小越。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