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蜻蜓飞过来
杜卫林
青春是一场大雨,希望能最淋一次。然而庸常如我辈,只是幻想而已,至于位高权重者,亦只能心有不甘地滑向衰老的泥淖。而以往的意气风发,当时只道是寻常,谁曾想,昔日的寻常已是今日的梦想。
“六一”儿童节,好多年前我曾经的节日。时间的奔马夺路狂窜,留下蹄印无数,如今孩子也已成年,作为父辈的我也已步入中年。近的迷茫,远的倒是清晰,四年级时的“六一”节白驹一晃,竟然清晰如昨。
放学后,音乐老师在黑板上抄下《军港之夜》,让我们8个同学记下并背熟歌词。知道了演唱者叫苏小明,但只知其名,不闻其声,更不见其人,那时梦想不到会有今天的电视网络。学唱了一星期,每人都唱得挺顺口,“六一”儿童节也就到了。因为要在公社“六一联欢会”上表演,服装要统一,记得上衣是黄军装,裤子不作要求,鞋子得白球鞋。当时军装很时髦,仅售3元多的白球鞋简直是奢侈品。军装我正巧有,母亲狠心给我买了一双白球鞋,在那个年代是多么珍贵的礼物。白球鞋洗刷后会泛黄,商店有白粉出售,时不时在鞋子上涂涂抹抹。
联欢会在公社大会堂举行,轮到我们上台时,我心里紧张得要死,胸口似鹿撞。待到伴奏开始,歌声响起,心想只要不出风头,口嗫嚅而销声,“滥竽充数”总是会的,随之心境平复了许多,也就发挥正常了。待到歌声戛然而止,顿时如释重负,无论唱得怎样,不管它了,这么几天的担惊受怕一扫而光。
真是想不到,联欢会接近尾声,还表彰了一批优秀学生。而我,竟忝列其中,着实狂喜不已,公社级别,档次够高了。奖品也不一般,有笔记本、练习簿、铅笔、橡皮,不像我们小学的“三好学生”,只一张奖状,二支铅笔。时至今日,依然对当年班主任老师心存感激,使我在童声齐唱的6月1日,有了一个美好的回忆。
那一日惊喜连连,回家后,母亲给我买了一支白糖棒冰。虽说只花3分钱,但在平时断不敢妄想。骑一辆“海狮”牌自行车,后座缚木箱。木箱内裹棉絮,以抵御骄阳似火,棒冰就躺在棉絮里被到处叫卖。“惊堂木”一拍,“嗨!棒冰得了棒冰……”走村穿巷,田间地头,到处飘荡着他们的吆喝声。一场雷雨过后,棒冰只得贱卖,否则变成糖水矣。好多人是在雨后凉爽的氛围下品尝棒冰。多年以后,我回想当时母亲的慷慨:一是小麦归仓,二是我拿了奖状。
晚饭时分,广播插播了一则口头通知,通知今晚大队放电影,真希望天天过这样的好日子。匆匆吃罢晚饭,就赶往电影场,场地设在小队晒场上。这就是“露天电影”。每当夏天来临,楼下社区居委时不时放几场电影。宽银幕往两棵香樟树上一挂,只是不见了电影胶卷。露天电影在我们这一代人的心中有着刻骨的记忆。清楚记得那一场电影叫《小花》。何翠姑跪抬担架上山的那一幕历历在目,磨破的双膝,石阶上的斑斑血迹,是本片的泪点,能收获眼泪一箩筐。
掐指算来,该是1982年的“六一”儿童节,俯仰间几十年东流而去,是时光,像流水,更是梦幻。又一次重温了《军港之夜》,在《歌声飘过30年》的怀旧经典里。却无当初的新奇与向往,平淡如波澜不起的古井水。至于白糖棒冰,偶然还能碰到,也算是经典。光顾者应该上了年岁,对当年的白糖棒冰有一种“痛苦”的期待,是对无奈岁月的紧追慢赶。
我曾问孩子,有没有特别意义的“六一”节,谁知他不假思索一挥手:“没有!没有!”应答如电闪。看来他正值青春,青春无敌,没有什么值得回忆。“阳光下蜻蜓飞过来,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行文至此,最后以一曲《童年》作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