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故事的馄饨
姚爱芝
那天,茅草又一次在朋友圈提到银花,同时发了银花抽烟喝酒念佛98岁还能自己做衣服的婆婆的照片。看着那几行文字与竟有几分神似我外婆的老人,我就想我必须去老屋吃一碗馄饨了。
这天放假,阿坚一早说:要不今天我们去吃老屋馄饨?正合我意!于是泡好一大杯绿茶,提上就出门。
这天银花穿了宽松的长长的红色套头衫,戴着斗笠,酷似我记忆里的越南新娘,年轻,好看。店里特干净,人、食物、器皿以及摆设,这是我最喜欢的。还没吃,就先喜欢了一半。如果哪天我开店,讲信用与保持店面干净,会是我别无选择的选择,哪怕因此没钱赚。
老屋馄饨店前就是白马湖,湖的那一边就是鼎鼎大名的春晖中学。墙上有便签区,仔细看那些便签,有请吃馄饨的,春晖的学生请老师吃的有不少,也有一些鸡汤文字。便签的这个“创意”类同小说《墙上的咖啡》,几年前看到那篇小说时,我被小小地感动了一下:墙上的那杯咖啡里,有关于真情、感恩、尊重、平等等人世间该有的美好。在白马湖畔的老屋馄饨看到密密的便签,在细细体味与遥远的那杯咖啡的“似”与“非”中,我依然是被感动的那一个!
馄饨好吃,我给茅草发了一张照片,感谢她的推介,告诉她银花婆婆长得像我外婆。她告诉我老太就住在旁边的老房子里,房子收拾得很干净。
很想去会一会那个长寿的老人,但我犹豫着,怕惊扰了她。阿坚说你要改一改你的想法,说不定老人家很想见外人的呢。他就转身跟银花去说,不曾想银花很开心,立马带着我们往她家老屋走。
老屋真的很旧,也真的非常干净,丝毫没有寻常老屋里常有的那种怪怪的凉凉的霉味。
我们进去的时候,老人正在灶下烧火。银花大声说:又有人来看你了!老太太一下子从灶后站起来,笑着说谢谢。她的脸清癯干净,依然耳聪目明。我拉住她的手,说她很像我外婆。她的手瘦瘦的,很凉。说道她好精神,老太太笑着说儿子媳妇都待她好,没有给她气受,所以就长寿了。我心想这真是一个有智慧的老人,她会更长寿。
摩挲着她的手,我想起我的外婆。想起每年暑假我去里赵,外婆踮着三寸金莲,去马山、孙端买我爱吃的菜,汗湿了她那清爽的淡阴丹士林大襟衫。想起她爱用槿柳叶的汁水为我洗头发。
我妈是个勤快的人,勤快得没时间顾及我的成长,甚至没空梳理她自己的长辫。她总是一大早起来,趁生产队出工前挑上几行花边(近似于绣花)。我在梳理好自己的长发后,会顺手给母亲梳理同样长长的头发。我能用簪子与网罩给祖母或外婆梳理出漂亮结实的发髻,常常得到她们的称道,与我经常为“挑花”的母亲梳辫子有极为密切的关系。恍如昨日的事,哎呀,一晃经年!
在外婆家洗发是种享受。菜园四周有密密的槿柳树,我摘下叶子,外婆洗去叶上的浮尘放清水里揉,揉到汁水黏黏,用纱布滤掉碎叶,幽香的洗发水就成了。她让我仰躺在宽大的木长凳上,解散我的长辫,用那好闻极了的汁水给我揉搓漱洗,我常常舒服得朦胧睡去。母亲难得给予的温情,外婆都给足了我。现在看到槿柳花开,我每每驻足不能自拔,因为少年时代的温情永远留存在我心底,从来没有忘怀……
告别老太,银花回店干活。我们坐下来,听她畅聊:她的故事,她的家,她的店以及她对茅草由衷的感激。开这个店、有这个创意、有这么多客人,她说都是因为茅草。我与阿坚都明白:于银花而言,说茅草是救命恩人并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