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蔷薇

　　满院香

　　“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那小花苞一簇簇、绿莹莹，不知何时早已立在枝头，在春风里摇晃。喜悦充满了“蜻蜓”的胸膛，她走出“浅园”，挨着篱笆慢慢走、细细看。才6米长的篱笆，蔷薇花苞多得数不清，好像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

　　“蜻蜓”喜欢蔷薇。小时候上学，要走过一条石板路，路的左边是田，春天的油菜花瓣沾满身，夏天的水稻抬眼绿。路的右边是地，春天的马兰头铺得满满当当，还长着不少藤本植物，野蔷薇就是其中一种。野蔷薇安静地开在石板路和地中间的水沟边，叶子边缘有细密的锯齿，枝条上长满尖刺，粉色、白色的花朵就像乡村里十来岁的小姑娘，羞怯、粉嫩。小伙伴们说，蔷薇的嫩枝剥了皮可以吃。可“蜻蜓”从未试过，她觉得奇怪：花不是用来看的吗？

　　有几年，“蜻蜓”上下班都会路过一个院子的围墙。每到春天，围墙上缀满粉色的蔷薇。蔷薇原是种在围墙里的，因枝条柔软，爬上墙后便自然下垂，形成一道绿色的屏风。当蔷薇次第开放，屏风上就绣上了朵朵粉红，还时不时有勤劳的蜜蜂来光顾。“蜻蜓”每次路过，心里都会默念两句诗：“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可不知为何，这家主人却将满墙的蔷薇拔了去，后来只能见那黄旧的了无生趣的墙，令“蜻蜓”上下班的路索然无味。

　　再后来，“蜻蜓”搬进了“浅园”。三月的小院百废待兴，种点什么好呢？转瞬，她眼前浮现一片绿色的云雾，羞涩柔美的粉蔷薇若隐若现。南边木篱笆和院子门上要是爬满蔷薇，那该多美！

　　当朋友把十几根蔷薇枝和六七段凌霄枝排在原木柜板上，“蜻蜓”觉得，“浅园”的春天来了。蔷薇枝碧绿纤细，凌霄枝苍老粗壮，都只有一手托长。据她的朋友说，这些枝条已经泡过生根粉，拿回家晾过夜，插在土里就能活。真的如此神奇吗？“蜻蜓”握着枝条，就像握住了整个春天。

　　次日，“蜻蜓”松了松篱笆边的土，小心翼翼地将蔷薇枝插下。三四月的雨淅沥沥，风软绵绵，阳光暖融融，蔷薇枝活了大半，在春天里尽情地长新叶、抽新枝。“蜻蜓”把枝条绑在篱笆上，靠近院子门两旁的，就尽量牵引到门上去。她不奢望当年开花，只要蔷薇枝能活着就好！

　　又一年春天来了，老的蔷薇枝变得粗壮，新的枝条不断萌发。它们越过了篱笆，伸到院子前的小路上，爬上院子门，直指天空。“蜻蜓”满心喜悦，整个春天都在捆绑枝条。木篱笆不够高，她买来粗铁丝弯拢，绑在篱笆上；伸到小路上的枝条会钩住来往邻居的衣服，就把它们捆在篱笆的粗铁丝上，或者干脆缠到其它枝条间；院子门上的枝条是软的，她用桌子和矮凳将自己垫高，然后将枝条绑在院子门顶的木架子上。新到的园艺手套护得了手，可护不了手臂。“蜻蜓”的手臂常常被蔷薇刺划出道道红印，火辣辣地生疼，这些她都不在意，只是暗想：今年蔷薇会开花吗？

　　蔷薇真的开花了，虽然只有两嘟噜，“蜻蜓”如获至宝。蔷薇的花期很短，眨眼间就谢了。邻居们望着绿油油的枝条，七嘴八舌地问道：“这蔷薇怎么光长枝条不开花呀？”“是品种问题吗？”……“蜻蜓”急忙指着没了花瓣的花房说，“当然开花的，还是粉色的，可好看了！”

　　夏天，“蜻蜓”发现有几处蔷薇枝变得光秃秃的，叶子只剩一点茎脉，旁边的木篱笆上还有黑色小点点。原来，是小青虫在啃食叶片。那些天，“蜻蜓”有事没事就盯着蔷薇看，发现小青虫就果断捉下，她恨恨地想：肯定是这坏东西把叶子吃光了，所以花才开那么少！

　　翻地铺草坪，种豆搭豆棚，买盆种月季，迁绣球搬三角梅……“蜻蜓”天天在忙碌，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又是春天。每天清晨，“蜻蜓”总要在院子里巡视一番，看看窗台架上哪盆月季抽了新枝，东边地里的朱顶红有没有出剑。蔷薇不是娇气的花，只要不断地把新枝条绑到篱笆上就好。

　　“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邻居们又来看蔷薇，“哟，这花长势真不错！”篱笆上的绿色渐渐浓了，院子门架上也爬满了。“蜻蜓”知道，只消再过一两日，“浅园”的蔷薇就会如记忆中的围墙，绣上朵朵粉红，吐出丝丝金黄，引来翩翩蜂蝶。她瞥见邻居老俞正在院子里浇花，忽觉扬眉吐气豪情满怀，高声喊：“俊俊爷爷，蔷薇有花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