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建焕
漫谈“高调”
唐高宗上元二年(公元675年),初唐诗坛天才王勃前往交趾(今越南河内)探望他的父亲, 路过洪州(今江西省南昌市),刚好赶上了洪州都督阎伯屿在重新建成的滕王阁中举行宴席。他毫不谦让地写下了《滕王阁序》,不仅出乎满堂宾客预料,就连都督阎伯屿也深感意外,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高调之人,竟敢在众多文坛高手面前展露风采。然而让他更加意外的是王勃一气呵成,从南昌的地理、山川和历史人物,写到宴会的盛况;再从滕王阁的远近景物,写到他自己的处境和愿为国家做一番事业的政治抱负,最后又用一首七言古诗作结。这篇765字的雄文《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 ,以华美的文辞、奔放的气势、抑扬起伏的节奏、雍容华贵的风格,令在座的人叹为观止,连自负才高的阎都督也只能自叹弗如了。
与寻常文人为避免被人嫉妒往往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政治志向截然不同,王勃用佳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描绘了滕王阁周边美景后紧接着笔锋一转,直抒胸臆表达了自己积极进取的政治抱负:“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于王勃个人角度而言,如此高调对于他致仕求官毫无益处,反而更加有可能的是招致政治对手的嫉恨和排挤。而对于中国文学而言,因为他的这次高光亮相,许多脍炙人口的经典名句得以名垂青史,与滚滚长江和千年屹立的滕王阁一起万古长存。
音乐角度的“高调”往往是中性词,意为将调弦使紧,发出高音。而在现实生活语境之中,高调则完全属于贬义词,它是比喻脱离实际的空谈。高调是张扬,是将事情放大化,是炫耀自己所拥有的本事,会让人觉得特意抬高自己。由于锋芒过露,顺理成章会让周围的人感到不舒适从而产生反感,所以纵观古今中外,从功利角度来讲过分高调之人往往不能实现自己应有的人生价值,甚至更加令人可惜的是不得善终,这不能不让人心生唏嘘。
但是假如没有个体的高调,春秋晋国名士祁黄羊就不能在晋平公向他咨询时从容做到外举不避仇和内举不避亲,从而因为他的成功举荐帮助解决晋国人才短缺和百姓盼望真正人才的燃眉之急;“中国首善”陈光标就不能直面网民质疑公开大额捐款,大胆实现创新式慈善的目的,从而让社会正气在一定层面上得到弘扬;共和国勋章获得者钟南山就不能在全国“两会”上针对时下的药价虚高、“一药多名”现象在分组讨论时,向国家药监局官员讨说法,从而有效推动新一轮的医疗制度改革。
分析上面三个具体事例,我们不难发现他们的高调体现在做事上,也就是当他们一旦确定目标,他们就会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该出手时要出手,而一旦实现了预定目标,他们就会“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绝对不会因此居功自傲、目空一切。相反,他们在越是成功之时越是谦卑,收敛自身的锋芒,就是因为这样,他们越能赢得更多人的尊重。
低调做人,是一种品格,一种风度,一种修养,一种智慧,一种谋略,是做人的最佳姿态。欲成事者必须宽容于人,进而为人们所悦纳、所赞赏、所钦佩,这正是人能立世的根基。根基坚固,才有繁枝茂叶,硕果累累。根基浅薄,便难免枝衰叶弱,颗粒无收。而低调做人就是在社会上加固立世根基的绝好姿态。低调做人,不仅可以保护自己、融入人群,与人和谐相处,也可以让人暗蓄力量、悄然潜行,在不显山不露水中成就自己的事业,拥有自己的幸福。
即使满腹才华,我们也要学会低调做人,用平和的心态来看待时间的一切,这样既可以让我们在卑微时达观知命、恒定进取,也可以让我们在显赫时感恩命运、知足守成。
即使寂寂无名,我们也要学会高调做事,用尽全身所有精力和汗水,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事业,打造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因为没有一个人会喜欢与悲观慵懒、不思进取的人为伍。
高山仰止,因为壁立千仞,它的高度无可否认。深海心静,因为海纳百川,它的深度不能测量,让我们的为人能够低调似海谦虚谨慎,处事上高调如山高歌猛进,从而拥抱人生中一个又一个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