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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5版:笔谈

何小军

由慧皎想到文化自信

  近日读到作家孙绍振在《经典小说解读》中引述的一则故事,孤陋寡闻如我,真的被惊到了。文抄公先摘录如下:

  如昔狂人,令织师绩线,极令细好。织师加意,细若微尘,狂人犹恨其粗,织师大怒,乃指空示曰:“此是细缕。”狂人曰:“何以不见?”师曰:“此缕极细,我工之良匠,犹且不见,况他人耶?”狂人大喜,以付织师,师亦效焉,皆蒙上赏,而实无物。   ——梁·释慧皎《高僧传·晋长安鸠摩罗什》

  当你读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想你一定会联想到另一篇著名的文章。对了,就是丹麦作家安徒生的童话《皇帝的新装》。因为慧皎这一篇写织师以“无物”对付狂人的手法与《皇帝的新装》是何其相似乃尔!可以这么说,这两篇文章从构思、立意、人物和情节的设计来看,有太多的相近之处。所不同者,《皇帝的新装》中的骗子是抓住皇帝和众人的共同心理,主动编造谎言;而《高僧传》中的这位织师,只是为了敷衍狂人的无理取闹,信手拈来,亦成神来之笔。

  我所惊者一,人类的思想竟然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共通之处!两个身处完全不同时代、相隔遥远的人,竟然擦出了如此相似的智慧的火花。检索文献,我们得知慧皎生于公元497年,卒于554年,是南朝梁代著名高僧,佛教史学家;而在慧皎死后1251年后的1805年,位于遥远北欧的丹麦,安徒生才降临人间。安徒生有没有可能从慧皎的这一个故事中获得灵感,写下传世之作?根据现有的资料,我们已无从得知这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一丁点儿的关联。

  我所惊者二,这两个文本在今天所获得的地位和待遇至为悬殊。安徒生的童话《皇帝的新装》谁人不知?但凡读过几年书的恐怕对这个童话都耳熟能详了吧。然而慧皎的这个故事,我也只是第一次遇见,一千多年来一直湮没在故纸堆里。按照作家何其芳的“典型共名”说,一个文学形象,成为口头或者书面交往中人所共知的话语,意味着成为家喻户晓的典故,这是文学作品的最大成功。今天当我们说某些人虚伪自私、自欺欺人的时候,会很自然地联想到《皇帝的新装》,并以此譬喻。从这个角度说,《皇帝的新装》显然比《高僧传》取得了更大的成功。但凡事最好都打个问号,为什么对这两个故事的流布和评价有如此悬殊的差别呢?果真是远来的和尚好念经吗?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我个人认为,这里面最主要的原因是:曾经我们太缺乏文化自信,太过于妄自菲薄。中国进入近代以来,随着“西学东渐”步伐的加快,以儒学为中心的传统文化遭遇到了巨大的危机。“五四”运动前后,一些社会精英对传统文化一味否定,在当时背景下确实有推动社会进步的因素,但也给国人留下了文化自卑的缺憾,对日后中国文化力式微造成了不可低估的影响。

  今天我们重温慧皎的《高僧传》中的这个故事,具有非常重大的现实意义。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明确提出我们要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并指出,文化自信是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坚定文化自信,是事关国运兴衰、事关文化安全、事关民族精神独立性的大问题。中华文化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如何讲好博大精深的优秀传统文化的中国故事,是当前每一位渴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炎黄子孙的宏大课题。

  走笔至此,还有一个重大的补充:慧皎,这位著名的南朝梁代高僧、佛教史学家竟是我的同乡——会稽上虞人!他的《高僧传》被人们赞之为“不刊之笔”和佛教史上的《史记》。在此,谨向这位伟大的乡贤致敬,并祈愿他的名字如同朗朗星空,永远闪烁着不朽的光辉。


上虞日报 笔谈 00005 由慧皎想到文化自信 2019-12-06 11433274 2 2019年12月06日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