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小学毕业典礼

罗 兰

又是一年栀子花开、骊歌响起时，空气中已经弥漫着离愁别绪。

女儿即将小学毕业的一个月前，我就感慨万千地对女儿说：“人生是一场场盛宴后的告别组成的，小学向幼儿园告别，初中向小学告别，高中向初中告别，大学向高中告别；今天是昨天的告别，明天是今天的告别。在一次次的告别中，我们长大、成人直至向人生告别。”身高酷似高中生、说话却是稚气未脱的十三岁女儿装作在听我说话，却什么也没听进去。

临近毕业典礼时，我又关心地询问她们是否唱毕业歌。她说唱的。我就把李叔同作词、英国人奥德维作曲流行于20年代到40年代的学堂乐歌《送别》一歌唱给她听，啰啰嗦嗦地告诉她，《送别》是一首很经典传统的歌，它的音乐和歌词深沉得能拨动每个人的心弦。我想让她有思想准备，免得老师说了却一无所知。结果有一天孩子回家后，按照老师要求在电脑里下载歌曲时，我才发现不是我教的那首，是小虎队的《放心去飞》，很飞扬轻灵优雅的一首。他们的毕业歌已经把离别情绪化作坚强面对、勇敢向前的心灵鸡汤了。

在一个澄澈透明的空气中飘着栀子花香的梅雨日子里，我百感交集地参加了女儿的小学毕业典礼。典礼在食堂举行，见证了滨小六年初创和成长的334名毕业生热热闹闹地坐满一堂，老师们在旁边穿行维持秩序。出席毕业典礼的还有300多位见证滨小成长的家长。

毕业典礼搞得很有特色，比我小时候的丰富多了。有过去六年学习生涯、课余活动的精彩回放，有学生代表豪迈的发言、家长代表真诚感恩，有向获得各类荣誉的莘莘学子颁发奖状，有校长亲自向每一位毕业生发放毕业证书，等等。主席台一旁的投影仪上展示着滨小毕业生的精彩活动瞬间，伴随着优美的音乐伴奏和声情并茂的文字，每一个画面都令人感动，使我的心热热的想流泪。但这些不谙世事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和少男们的脸上看不出感动的样子，他们带着阳光而清澈的笑容，乱哄哄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挤挤攘攘地排着队，推推搡搡来到主席台上领取毕业证书。没有必恭必敬，没有庄重严肃，也许活泼、淘气、调皮是他们的天性。

毕业典礼在全体毕业生起立齐唱陈志朋的歌曲《放心去飞》中结束了。“终于还是走到这一天/要奔向各自的世界……放心去飞/勇敢地挥别/说好了这一次不掉眼泪”。也许是孩子们很勇敢地挥别母校、挥别老师、挥别同学、挥别过去，坚强地面向未来。在这一场孩子们人生生涯中第一次隆重告别的特定场景里，我终于在唱到“说好了这一次不掉眼泪”时，热泪不争气地涌出来了，盈满了两眼眶：为校长亲自向每一名学生颁发毕业证书的神圣庄重而感动，为歌中唱的内容而流泪，为孩子们即将离开同学和老师而伤心，也为孩子们开始结束小学生涯走向初中而激动。我强迫自己把眼泪压下去，怕旁边的家长笑话，故作平静地看着坐在前面的毕业生们。

《诗经》说：悲莫悲兮伤别离，乐莫乐兮喜相聚。我骨子里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从小到大，学习升迁、工作单位的调动、搬家迁移我都会有些伤感，别人也许会说是为赋新词强说愁，是滑稽可笑的，但我却是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的初中、高中、大学毕业时的那种黯然离别的情景。每一次，我看着同学们脸上似乎无所谓的表情，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承受，静静站在校园角落里,看着花圃里的栀子花带着浓烈的清香，回忆着自己和同学们、老师们的点点滴滴，眼眶里满是热泪。最伤心的是大学毕业离别时，因为那时我们已经长大，同学们的交流已经多了，情感已经相当丰富，一些同学把临别诗转送给我而自己先行逃离，我又成了那个最痛苦的折柳送别者。至今，那曾经的离别伤感和愁怀依旧清晰，宛若昨日。当然，年轻是资本，以前的离别对于青春的我们来说，都是诗情画意的，或许还有对美好的不可知未来的向往。但人生是不可逆转的，昔日不再重来，时光不会倒流，尤其是到了不惑之年，更是回忆以前的岁月。如今，大学毕业也过去十八年了，一个人能有几个十八春呢？

离别，是永恒的，没有谁能阻挡时间的流逝。诚如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样，高兴过后就散，各自回到原来的生活状态。我从女儿的毕业典礼和《放心去飞》这首悠扬激昂的歌中蓦然觉得，离别就是一个蝉蜕的过程，一个长大的过程；离别，是前一趟旅行的结束，也是下一段新征程的起点，尽管这趟旅程有终点，最后我们终将一一老去，这个旅程遂显得是那么痛苦而又美丽。我们无法扭转时间倒流，躲避不了分离，那么何不攫取短暂生活中的美丽浪花，化痛苦为力量，把那些懵懂、青春的照片，作为新的征程行囊里一份珍贵的记忆，勇敢地前行。

感谢学校给我上了一堂关于离别的很好的一课，一堂亮丽人生的一课。我在心里默默地向这些童稚率真的孩子们祝福：放心去飞，勇敢地去追，且行且珍惜，珍惜每一段缘，珍惜当今时下。衷心地希望滨小的所有毕业生坚强地面对花开花落，激情燃烧青春岁月，继续下一段陌生而精彩的新的人生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