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孩子们

———致“5·12”地震中逝去的孩子们

晓 舟

亲爱的孩子，日子过得真快，你们离开多难的家园已经一个多月了，如花的生命在地动山摇后霎间消失，这是何等的悲痛啊！一个多月后的今天，首都北京举行了一场抗震救灾英雄少年的颁奖晚会，晚会上，几十名在地震中成功逃生却勇敢顽强的少年，戴上了花环，挂上了奖章，还有热烈的掌声和美丽的鲜花陪伴着他们，其中有4名高三年级的英雄少年，当场获得了北大、清华、国防大学等著名高校的保送生录取通知书。无论是与会者还是电视机前的观众，都为之感动，为之鼓掌。可是，孩子啊，你们却长眠于地下，再也看不到这一切了。

亲爱的孩子，对不起啊，尽管人人都希望有天堂，祈盼着在天堂里的你，能快乐些，幸福些，可是我知道，就如世上没有救世主一样，这个世界也没有天堂。2008年5月，你们在经历了无法言说的恐惧和痛苦之后，被埋葬在家乡的土地里，甚至是至今都无法清理的瓦砾里，永远不再回家。只要想到这些，孩子啊，每一个善良的人都无法不流泪，就是过去了一百年，也无法减轻这样的伤和痛啊！

亲爱的孩子，对不起啊，就是我们这些活着的大人，没有及早把你们读书的教学楼修得更加坚固一些。是的，我们有很多很多理由：经济不发展，初级阶段的正常现象，发展过程中的常见困难……是的，我们并非没有想到要把学校修得更坚固一些，可是，每当决策拍板时，总有一些看起来比修学校更重要的事情，要让教育投入“暂时”让一让路。总以为，以后有了钱，就会改变落后面貌，可是，天灾无情啊！本该受到最好保护的孩子，就这样一批批、一排排地倒在垮塌的教学楼的废墟下面。在每一个家庭里，你们又有哪个不是父母亲手掌心里的宝？可是，在国家和社会事业的建设中，你们的事，总是一次一次被往后推。我知道，你们生性乐观，不会抱怨，即使是坐在破旧的教室里，即使是穿着粗鄙的衣衫，依然有欢快的笑声，依然向前来“视察”的伯伯阿姨、向行驶在公路上的旅游大巴，庄重地举起右手，敬礼！也许，正是这一点，让那些本来可以为你们做得更多的“大人”们给疏忽了！

亲爱的孩子，对不起啊，当我看着表彰大会上满台的鲜花，当我把选票投给那些英雄少年时，其实内心犹如刀割啊！“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孩子，你在另一个世界，是否也会悲伤？为这么快就把你们遗忘、而忙着去评英雄、作报告、摆成绩的人们而悲伤？孩子啊，我要告诉你，在这场造成近十万人死去的大灾难中，其实谁也无法成为英雄，谁也无法取得“伟大胜利”。可是，活着的人也需要一种精神的鼓励，使他们能够努力在河山的废墟和精神的废墟堆里站起来，继续前行。他们也需要有一种自我的安慰与救赎：把一批批的英雄评选出来并且加以歌颂，也许可以减轻一部分人的负罪感，我们姑且相信，每个人都会有负罪感的。孩子啊，你就原谅他们吧，你姑且这么去想：评选和表彰英雄，并不是对死去的你们有意忘却与轻慢，因为活着的人也许比你们更加羸弱。

亲爱的孩子，你们的生命如天上的云彩，多姿多彩，一阵狂风吹来，云彩飘散，生命就倏然离去。你们用沉默面对人间的丑陋，却将痛苦长久地留在亲人和师友心中。你们的灵魂是那么的圣洁，一定会原谅那些内心怯弱而又不敢承认的大人们，原谅他们所作的一切。你们要记住，家乡的山，山上的树，树上的小鸟会永远记得你们，在每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小鸟们会为你们而歌唱；你们要记住，家乡的小河，清清的溪水，水中的小鱼不会忘记你们，当春风吹开水面的涟漪时，那是小鱼儿在为你们弹琴。记住啊，孩子们，如果要说大灾之下，真有英雄，那么，你们全是英雄，因为，你们承受了死亡的痛苦，能够做到默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