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庄情韵

吴仲尧

因了旅美画家陈逸飞《故乡的回忆》的撩拨，以及国画大师吴冠中“黄山集中国山川之美，周庄集中国水乡之美” 的赞叹，使我对周庄充满了幻想和神往。

我生活在另一个水乡——绍兴，对江南水乡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那种柔情十分喜爱，令我每每听到江南丝竹那缠绵婉约的旋律，眼前便梦幻似地浮现出黛瓦粉墙，长街曲巷，小桥流水，木船荡漾，那清新自然和谐悠闲的情景。在遐想中感受着水的柔和，街的静谧，人的淳朴。一直以来，周庄在我的心灵深处，缠绕了很久很久……

不知哪位作家说过，去周庄最好的时间是雨天，这样才有湿漉漉的感觉，雨天看周庄别有一番韵味。据说烟雨中的周庄风姿袅娜，风情万种，光看那小河上飘浮着的点点水雾，以及被水雾迷蒙着的香樟和垂柳，便足以让人陶醉。于是，在冬季一个细雨绵绵的日子里，我走进了魂牵梦萦的周庄。

走进周庄，无论你是漫步在岸边横铺的石板小路上，还是乘摇橹小舟荡漾在波光粼粼的小河里，你都不能回避那一座座古朴的小石桥。周庄的桥，给我一种很温情的感觉，她们静卧着，如一个个娇憨的孩子，又如一个个寂言的老者，默默地诉说古镇九百多年的沧桑变迁和蹉跎岁月。可以这样说，周庄因桥成路，因桥成市，桥桥相望，桥桥相连。那些小石桥或秀气里透着几分清雅，或粗糙中藏着几分凝重，那双桥、富安桥、贞丰桥、福洪桥……各有千秋，别具一格，但其中最著名的当属那座“双桥”。双桥是由一座石拱桥和一座石梁桥组成，石拱桥横跨南北市河，桥东端有石阶引路，伸入街巷；石梁桥架在银子浜口，桥洞仅能容小船通过，因桥面一横一竖，桥洞一方一圆，远远望去犹如一把古时候使用的钥匙。双桥以民居为背景，水中倒影为映衬，像是一幅独具水乡神韵的水墨画，美不胜收，游人纷至沓来，激起了无限遐想。

雨渐渐大了起来，淅淅沥沥地打在雨伞上，而舞动着的雨丝编织成了一道烟雾缥缈的雨帘，随风游弋变幻出万般风情。雨落在河面上绽放出无数朵雨花，雨洒在老街的青石板上，洗得青石板宛若一面面光洁的青铜镜。络绎不绝的游人从我身边擦肩而过，色彩斑斓的伞花涌动着，好像是一幅墨迹未干的水彩画，无处不坦露出一种旧日的古朴美感。我沉迷于周庄给予的诗情画意的愉悦之中，虽有冰冷的冬雨滴在脸上，凛冽的寒风掠过面颊，可我丝毫感觉不到冬日给人的那种肃穆，以及冷雨相伴下的淋漓之苦。忽然，有同伴举着相机大声招呼我，在我一惊一乍之间，摄下了一张“盈盈碧水相环，楼阁隔河相望”为背景的留影。

到了周庄，不能不去沈厅和张厅。如果说“小桥流水”是周庄的灵，那“枕河人家”无疑是周庄的魂。沈厅是“江南第一富家”沈万三的私人宅第，一进大门，果然气派非凡，迎门入口不大，可里面却别有洞天。正厅内梁柱粗大，刻有蟒龙、麒麟、飞鹤、舞凤等吉祥物。院子里雕栏玉砌，九曲回廊，仿佛进了迷宫。明清家具雕工精美，各式花窗精致细腻，特别是“迁居周庄”、“建屋造宇”、“积谷东庄”、“捐资筑城”、“海外经商”、“茶马古道”等十几幅栩栩如生的砖雕，再现了沈万三传奇的一生。我徘徊在雕像前，阅读着关于沈万三相传百年的奇闻轶事，领悟到人生在世，不要大富，不要大红，不要为了一时的荣耀而冲动。或许周庄人在沈万三的教训面前禅悟到了点什么，便安逸地守候着江南水乡那份超然和宁静，让河水缓缓地流，船橹慢慢地摇。

离开周庄已近黄昏，我肃立在高高的“贞丰泽国”的牌楼前，那“贞坚不贰攀日康庄有道路，丰衣足食向阳桃李自逢时”的柱联字体华美隽永，它寄托着周庄人美好的意愿和无限的憧憬，在我的心灵深处也禁不住产生了共鸣。细雨婆娑下的冬日黄昏，给周庄蒙上了一层扑朔迷离的面纱，回眸周庄，我的眼前仿佛浮现出吴冠中那幅著名的水墨画《水乡》，那幽深的巷陌，碧蓝的河水，青灰的古宅，安逸的小桥，以及清秀的少女，和着水乡恬淡自然之美，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里。

蓦然回首，我觉得有一个能让人找回心灵平静的精神家园，那便是周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