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母亲

阿红

岁月匆匆，人生苦短，转眼间母亲离开我们将近100天了，母亲那音容笑貌仍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想到母亲的人品，一生艰辛的生活，我猛然觉得，女儿们的寸草心，永远报答不尽母亲那三春养育之恩。自母亲去世以来，一直想写一篇怀念母亲的文章，就是一直写写停停，因为母亲可写之处实在太多，我真不知从何处入手，也不知从那一点写起。今天，在这个特殊的母亲节里，下决心随着深深的记忆好好地写一写母亲。时常满脑子的母亲，满心头的伤感，真的很怀念母亲！多少次心酸的感觉，多少次梦中的流泪，多少次默默的怀念……

但似乎依旧无法用语言和文字来准确地形容对母亲的回忆，我头一次觉得语言是如此的匮乏与无力，思绪仅如万里苍穹中几丝飘荡的云朵，深邃夜空里几颗稀落的零星，是蜻蜓点水般的肤浅！

一

母亲虽算不上出身于大户门庭，但可以说是书香门弟。由于历史原因，自外公被错划为右派，聪明伶俐的母亲读到初中就被迫辍学。据外婆讲，我的母亲是几个子女中学习成绩最优秀、最有前途、最乖巧的孩子，正因家中的突然变故，家境一落千丈。辍学后的母亲为分担外公、外婆的负担，抚养几个弟妹的生活（母亲共有7个兄妹，她排行第二），花季少女的母亲便早早地参加了工作。期间，当时在丰惠区工作的父亲在认识母亲后，逐渐被母亲的聪明善良、勤快诚实所感动，也为母亲的家境所同情。然后，两人渐渐地相爱了。当时，外婆预料到母亲跟随父亲不会有好结果，便托人给母亲介绍了一位上海经商的富裕家庭的儿子，对方也十分喜欢母亲，可母亲却义无反顾，带执着的爱真的随父亲（由于受牵连，父亲被双开）被迫下放到了农村。对于从没干过农活、不懂一点农事的母亲，面对那时最苦最累的农活、贫寒的家境、外人对“五类分子”子女异样的目光，母亲很坚强，在大灾大难面前不屈不挠，想尽办法渡过难关。母亲比常人刚强、能干，为人和善，通情达理，处事公道，胸襟开阔，从不与人计较，正因母亲的这种善良淳朴、慈善宽怀、相夫教女、贤良持家的美德，才逐渐被当地人所包容和善待，当然，也使母亲由一位白嫩娇美的城镇姑娘变成了地道的农村妇女。自我们姐妹几个的相继出生和逐渐长大，家境更显贫困，经济愈加拮据，但母亲总是想尽办法让我们尽量吃好的、穿新的，尽量使我们姐妹几个生活得不比有钱人家的孩子差。记得小时候的一天，有个卖冰棍的在我家附近叫卖，邻居家的母亲为几个孩子买了一根大家分着吃，母亲刚从家里出来看到我们姐妹三个眼巴巴的眼神，看了一会便默默地走开了，当时我家真没钱，也不敢去幻想冰棍这种奢侈品，我想母亲是眼不见为净。我们只能咽着口水，无奈地回自家去，当我们刚进家门，突然听到母亲爽朗地呼喊着我们各自的名字，回头只看见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母亲，一手拿着三根冰棍，一手擦着额上的汗，不停地重复说着“来吃冰棍”，当我们姐妹各自拿起一根冰棍津津有味地吃着时，母亲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事后，我们才知道，那买冰棍的钱是母亲从别处借来的，为此事，母亲还受到好多人的指责。回想起来，当时母亲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怎样的表情，低三下四地去求人家，受尽凌辱，而在孩子面前，却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就这样，母亲为了抚育女儿，受尽艰熬，饱经风霜，耗尽血汗。不仅如此，母亲对比自己大13岁的父亲更是体贴入微，关心周到，呵护有加。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总是每天一大早就起床烧饭洗衣，然后开始照顾我们姐妹几个穿衣吃饭，白天，又去做农活争工分，晚上，还要给我们缝补衣服，好大的体力透支，才使母亲过早地积劳成疾。然而，那时我们却全然不知。

二

随着我们姐妹几个相继参加了工作，该说是女儿回报母亲的时候，可母亲从1997年起，虽然没有卧床不起，但已疾病缠身。以后几年，帕金森、糖尿病、高血压等多种高危病加之一些繁多的小病一起侵袭着母亲柔弱的身体。当时，我们老是无奈叹惜：好人是否一生平安？尽管我们为母亲辗转去了各大医院，但病情一直不见好转，直到2005年大年廿八，母亲再不能站立！

即使如此，或许是母亲坚强的性格，或许是母亲求生的信念 ，或许是母亲舍不得儿女。两年多来，不管母亲坐着还是躺着，总是以自信的笑容，亲切地呼唤面对每一个亲人，正因为如此，我们忽视了对母亲的进一步治疗，老是以为只要母亲微笑着，只要我们能见到母亲，母亲就会长命百岁。

如今想来，我们真的好懊恼！为什么当初我们如此的掉以轻心 ，我们的照顾是自私的。看着母亲一个人静静地或者说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双眼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母亲总是孤独地凝视着某一个角落，就这样一直从早到晚，连最简单的翻身都做不到，母亲是多么的无助！尤其是最后一段时间，母亲总不声不响地思考着什么，或许是我们每星期六的回家就是母亲坚持活下去的惟一希望吧！

阴冷的1月份，加上工作的繁忙，我将近20多天没回过家。当我在1月底回到家中，眼前看到是银白的短发、浮肿的脸庞、木讷的双眼、歪牵的嘴唇、抖动的双手、消瘦的身体，还有那颗不为人所了解的等待的心这样一位叫人心酸的母亲！我强忍眼泪，用手指轻轻地按下母亲的脸，看看是否真的浮肿，而母亲却满足地笑着，用抖得厉害的双手吃力拉住我说：“我没肿，是这几天吃得多了点，人胖了。”当时我深知这是一个不祥的预兆。走出外面与姐妹们商量，让母亲再去医院检查一下，我们的谈话声并不响，但被敏感的母亲听到了，用力地喊着我们进去，然后生气地对我们说：“我不去医院。你们再这样，我会受罪的，我更难过了。”我们只能无奈地看着母亲，不再作声。但我们已暗暗地作出决定，待春节过后，天气转暖些，一定带母亲到医院好好地去看看。

三

然而，时间就定格在2008年2月12日农历正月初六这一天，这是一个不幸的日子，这是一个哀思的日子——我们眼中伟大而又平凡、普通而又卓越的母亲，却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的一辈子啊，从来没有享过福，过世时才67岁。

那天，上午7点多，当我们冲进家门时，母亲已停止了呼吸。我们跪在母亲床前，任凭儿孙们歇斯底里的呼喊，母亲却不声不响地永远走了。正如她的一生默默无闻，为别人付出得多，为自己索取得少，直到最后也没让儿女受一点拖累，就这样干干脆脆地离开了我们，给亲人留下了无限内疚和深深思念。看着母亲那安详的面容，像甜睡，像做梦，大概不想再连累女儿、丈夫，大概是放心了女儿、放心了丈夫，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到她该去的地方了吧！

母亲啊！您怎么忍心丢下悲恸欲绝的亲人！

母亲走了，就在母亲淡似一碗清水的人生中，我却清晰地看见了母亲一颗纯朴透明的心，一份善良母亲的爱，母亲一生的品德永远是子孙们学习的榜样。

母亲，我们永远怀念您！早知道您会突然离去，我们一定会不顾一切地给您吃所有想吃的。您可知道，在您离去的前一天晚上，当您提出要吃桔子，我姐给您吃完三个后、说明天再吃时，您很乖地点点头说好的，当我们问您感觉如何时，您若无其事地说没事。然而，您却留给我们太多的后悔、太多的内疚……

母亲，我们永远怀念您！每当看到与您年龄相仿的人，泪水就会不由自主地滑落，多少次幻觉您仍在我面前，仿佛看到了儿时在您面前撒娇的情景，与您一起在艰苦生活中的快乐，想起您患病那段时期，想吃又不能吃的无奈……

母亲，我们永远怀念您！多少个夜晚盼着您能来到我梦里，跟我微笑，向我诉说您的往事、您的孤独，听听您说说在那边过得好不好，看看您那凄迷的眼神和对我们这个世界万分留恋的目光……

母亲，我们永远怀念您！这份怀念是温暖、湿润的，也是伤感、酸楚的。您为女儿含辛茹苦、呕心沥血一辈子，而当您能愉快安度晚年享受幸福美满生活时，却撒手人寰，让我们无法对您养育之恩反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报答，这怎不叫人心碎！

在悼念母亲过世100天的祭日，我们为母亲掬一捧哀掉的泪，祭奠我们那在天国里的母亲。我那亲爱的母亲，您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