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草怡情

金 笛

现代人，坐在办公室里的时日逐渐增多，打扮点缀办公室，成为一大兴趣和时髦，弄点花花草草，添点红花绿叶，怡情之余添点爽心，当不失为一桩好事。串东跑西，倘若非时间限制，非有主要事件需要商谈，话题也往往自然而然地牵扯到种养的花草，聊起一番“花草经”，倒也情趣盎然、兴致勃勃。

我堂堂须眉，而且生性旷达，平时不爱花草，调动工作，或搬迁办公室，也是朋友送来什么便是笑纳什么，花来花受，草来草接，只要能点缀能添绿，什么均可，也便至今叫不出办公室那盆“绿色”的名称，有时甚至忘了浇水施肥。只是上心的杜师傅时时照顾着，才不致让它们枯黄萎缩下去。也许我整天的烟熏雾绕的，那案头的两盆郁郁葱葱的文竹，突然在一段时间喊着口号一起“下岗”了。一盆瓷盆，一盆假山，模样煞是可爱，只是黄黄的叶子颓丧成为秋天的一景。扔了吧，那是朋友的一片情；不扔吧，又是一片肃杀与冷落。“放到窗外吧！”算是在扔与不扔之间。过了几天，那两盆文竹经过一番雨滋露润，渐渐地又是嫩绿起来，显露出勃勃生机。忙不迭地拿进室内放在桌上，奇怪，过不了几天，文竹又走向枯黄，无声地发出抗议。让它在窗外阳台上安家吧，看来它是执着地热爱着大自然的环境。至今，文竹便在窗外热热闹闹地发出一片雾朦朦绿意，闲来抬头望窗外，眼帘中布满生机，精神为之一振，神清气爽起来，忍不住多望它几眼，犹如含情脉脉地看着一位至爱的情人。

闲来拜访一位刚调动工作的领导，无意中聊起办公室里的花草。他十分自豪，而且坚信花草与人情感相通，冥冥之中便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他说，自己出国前，本来浇满了水，而且嘱咐机关里的人时时不要忘了浇水施肥，但说来奇怪，等他回来，原来长得茁茁壮壮的一棵发财树便是枯萎了，挺可惜的。而自己在乡镇工作几年，闲来便是伺弄着办公室里的花草，特别是那盆文竹，通过自己的精心摆弄，至今已长到屋顶，芰芰蔓蔓，延绵笼罩，捧出一片绿云，黑压压地勾勒出一片空间。他说：“虽然常说，人非草木，孰若无情。其实，草木有情，情意相通。你精心像朋友般那样对待它，它便会笑出一片灿烂；你若是掉以轻心，它便会决然走向枯萎，还你一片黄色的垂暮。”也许确实如此吧。我不由得记起游井岗山时导游说的一段话。在那茅坪毛委员住过的地方，有一棵茶树郁郁葱葱长了好多年，1976年毛主席逝世前夕，那棵茶树竟然不明就理地枯萎了，过几天便传来毛主席逝世的消息，它的枯萎是否早已暗示着伟人的不久逝去。而当毛主席100周年的时候，运来一座十分巨大的伟人雕像，那棵枯萎几年的茶树又竟然长出嫩嫩的绿芽，恢复勃勃的生机，昭示生命的顽强与不屈。也许是一种牵强附会，也许是井岗人的一种外化为艺术的企盼，也许真的具有一种人与物之间的感应，但我还是十分相信的。草木虽然无言，却分明有一种超自然的能力，感知着生命健康与衰老，昭示着冥冥之中的定律，在茁壮与枯萎之间，默默显示与之戚戚相关的人与物。草木与主人之间，便有一条看不见的丝线，紧紧地联结在一起，同呼吸，共命运，宛若一对至深至爱的朋友。

在我们农村无围墙的课堂中，早期受到的教育便是“天上一颗流星、地上一个死人”，流星划破天空的时候，人间便会失去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而民间的种种传说中，总是以为石有灵、树有精，世间万物万事都有精灵，都是生命的不同体现，一部洋洋洒洒的《西游记》便是各种精灵的演艺场；总是企求着《聊斋志异》中的美丽的狐狸精抛下一个甜甜的笑靥；更企求着自己成为《封神榜》中的一员，呼风唤雨，腾云驾雾；也希望自己神通广大，做个干宝，搜遍天下神仙。

也许会说这是迷信，简直便是天方夜谭，但我还是坚信着。倘若人人都是拥有这种中国传统的神灵观，以为万事万物皆有生命皆成精灵，那么，我们是否会产生一种对万事万物的敬畏感，而且也会自然而然产生一种珍爱万事万物的理念，倍加爱惜我们所拥有的一切。过去，我们吃饭，不小心掉了饭粒，大人总会这样说：快捡起来吃掉，否则动雷公公会打你。由于敬畏，我们总是小心翼翼地把掉在桌上的饭粒捡进嘴里，虽然至今也没有看到或听到因为不捡饭粒而被雷劈死的事件，但从小由敬畏而养成的爱惜粮食的习惯无疑是一种良好的风气。这种神秘化的教育，如果剔除了迷信的色彩，其效果可能是那种苦口婆心喋喋不休的教育也难以收取的。如果只从效果来衡量其教育的质量，当不失为一种科学的方法。

抬头环顾办公室里，看到一盆盆绿意盎然的草木，虽然叫不上它们的名字，也不精通伺养它们的奥妙所在，但看到它们如此蓬蓬勃勃地生长着，为煞白的墙、黑红的橱添上一抹抹绿意，心胸不由得开阔爽快起来，一丝笑意甜甜定格在脸上，为了那几盆绿色，更为了那几盆与自己心灵沟通的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