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爱

金意峰

春寒料峭的街头人潮攒动。阳光散淡地洒落在行人的脸上，像镀了一层明亮的金色。在某个街角转弯处，一位头发灰白的老先生骑着一辆小巧的电瓶车，车架上坐着他的同样头发灰白的妻子。就是那个瞬间，车子从我面前倏忽滑过的瞬间，忽然就看见那个老太太的一张笑脸。很少见到这样朴素本真的笑脸了。我承认它在那个瞬间突然击中了我柔软的心房。

那张笑脸是迎着阳光的。笑得无邪，笑得天真，甚至笑得有点傻，笑得有点不知所措。我记得我从前求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笑过的。是骑着自行车在学校的操场上绕圈时笑的。边骑边就溜一眼蓝蓝的天白白的云。骑着溜着我的心情忽然就快乐起来，就莫名其妙地笑了。我不知道老太太笑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是一位可爱的老太太。她的双臂很轻柔地环绕住老先生的腰。身子紧贴住了老先生的身子。她个子肯定也不高。所以坐在车架上就像一个老大不小的孩子。厚实的羽绒服衬着她一张俏皮的笑脸。真像一个孩子。

现在，我开始明白了，生活竟然也可以变得这么简单这么纯粹。

前些天，看了一部长篇《一根水做的绳子》。鬼子的小说。一段现代版“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凄凉的乡村爱情里面，男女主人公阿香和李貌的简单爱情与政治无关，与金钱无涉，仅仅是源于生命本能的一场爱情，演绎这场爱情的是一个个简单反复的动作，砍茶麸，洗头，拆门……比不上城里咖啡馆写字楼高级公寓里的爱情来得奢华来得精致，却是另一种纯净的爱情感人的爱情。

自然，这样纯粹的爱情，如今看起来似乎已十分遥远，即便是搬上银幕，也难说能不能打动观众的心。看惯了韩剧里风花雪月的场面，有谁还会在乎一段简单得近乎乏味的乡村爱情呢？

自古以来，爱情就是一种奇妙的液体。这种液体因不同的时代酵母发酵成迥异的美酒咖啡。西方有莎士比亚笔下催人泪下的名剧《罗密欧和朱丽叶》，古老的中国当然也不乏梁祝化蝶这样的传奇。无疑，直至今日，这些惊心动魄的爱情仍然在歌剧里影视剧里二胡声中西洋乐中被反复地演绎传颂，让后世的人们免不了掬一捧热泪。可是，还有另一类市井爱情是同样不该被人忽略的。比较而言，这类爱情或许只能算是简单的爱情。它们存在于民间生活的每个角落，充其量是一幕幕沉默内敛的生活哑剧。没有柔婉的背景音乐，没有哀绝的唱腔，更没有海誓山盟的对白。有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甚至手势，或者，最平常不过的一个笑容，一句话。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这是2500多年前，《诗经·邶风·击鼓》这首诗表露出来的一种向往简单爱情的某种情绪。

记得网上曾流行这样一个游戏，摘录如下：

准备：伸出双手，将中指的两个指关节向下弯曲，对靠在一起。然后将其余四指分别指尖对碰。
规则：游戏过程中，只允许一对手指分开。

过程：张开拇指。拇指代表父母，生老病死使父母终有一天会离我们而去。

合上拇指，张开食指。食指代表兄弟姐妹，他们将会有各自的家庭生活。

合上食指，张开小指。小指代表子女，子女长大后，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我们，建立自己的小家庭。

最后合上小指，试着张开无名指……

网上那篇题为《婚戒为何戴在无名指上》的调侃的帖子告诉我们，结果是：左右手的两根无名指竟然分不开。

真是这样吗？我试了试，似乎如此……

原来，在今天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爱情其实是很简单不过的。就像那个游戏中的两根无法分开的无名指，就像平时歌曲里唱的“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

忽然又揣测起在街角碰上的那位可爱的老太太。

是多么想把她的笑容她环绕住老先生身子的简单的动作，看成是一种爱恋的表露啊。如果真是这样，这个春寒料峭的城市或许会多一丝暖和的阳光。

在这个爱情明显稀薄的时代，但愿我没有把爱本身想得太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