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记

闾剑宝

大 寒

大寒至矣。岁将暮，时长冥，人似暇。无羽雪之逍遥，有阴雨之淅沥。凭栏俯瞰，唯楼下簇立之山茶，艳矣妍矣，灿若三春之杜鹃。有归鸟入，声戚戚，意惶惶，不栖枯枝而过，亦苦饥寒乎哉？(08.1.21)

霰 雪

霰雪少许，冷甚。樟树绿依然，不减盛夏。至垄上，当可远观寒梅，傲众芳，引翠薇，知春温。意至此，不觉有霜雪冬肃矣。(08.1.25)

雪 飘

雪诚飘矣。长絮絮点点，羞赧相缀，或因风而逝，不知所去，或偕雨而化，难觅踪迹。即有着衰草枝叶屋顶者，若存若无，远观为霜。未酉时分，雪势遽变，漫天以坠，茫无际涯。适驾车晚归，蜗息牛步，踯躅而行，幸灯火闪烁，沙沙声相呼，不寂也。忆唐人诗，颇有欲将轻骑逐，大雪满车窗之趣。回家凭栏，雪竟阑珊焉耳矣。(08.1.26)

积 雪

积雪几不见，而兰芎山雪尚深，信乃城南探幽之佳处也。但玉砌之，冰棱之，声裂之，气清之，情怡之。方至山中，岂可独享其乐乎哉？(08.1.30)

过 雪

昼夜相继，晨昏不已。过也，天之大雪。偕伞夜行于江滨，风雪方烈，厚积过足焉。又过半山下，唯园中雪人一尊，与伞上之簌簌声相伴左右。明日，晓起揽帷，雪光满怀，周遭静，天地白。密雪倾焉，坠焉，堆焉。有车行者欲强驾车出，马达声哮，而轮毂转转焉不前。八载玉兰，惜已伏墙角矣。久俟之，雪乃疏，西向登半山。银妆蜡样，迥异于往昔。而松立以本异，杉列以枝枯，桂折以叶稠也。道路积雪，直已没膝，行之其若泥沼。尝戏以身卧平地雪上，则陷之，辗转难起矣。居高而望，远山茫然，近屋皎然，阡陌为塞，交通为绝，市井为寂，实乃凛乎一冰雪世界矣。意兰芎雪重，此时当不可复上。缘小径东北下，枝柯仆道，寒鸟饥鸣。莫不视见而心惊，闻而情动，思而意恻也。雪之过者，岂无征之虚言欤？（08.2.2）

余 雪

戊子年初一日，雪霁久矣。巳时，予循例山行陶许岗，示不忘也。始石蹬道以上，左右余雪犹过足。仰焉岭峰粉妆，其遍野枯立而无叶者，为板栗，盖农人财之所从出也。过石板桥，水声尤清，其势亦甚于往日。踏雪至蹬道顶，方中道，岗犹未及也。顶上有凉亭，四方而负雪，檐溜滴水如雨。由亭回望，面村之北峰，苍白相间，阴秀焉。亭之西，乃池塘，其水源于周遭雪地，农人灌溉之所由也。时池边衰草离披，岸水若相平，而池中则全乎为浮冰矣。离蹬道，绕亭东小径而上，路益陡，雪益厚，人益冷，则已在岭峰之背也。峰之侧，又峰焉，两峰之脊，其谓陶许岗乎？其下梯田栉比，积雪森然，寒气酸骨。亦有池塘，但稍微耳，而池水皆冰坚，似可履而过。池堤雪没膝，踩之，摇摇者，晃晃者，以其衰草积年为底也。池之东北负阳，雪薄，而道不冻滑矣。唯梅树带雪，琼枝丛丛然，几疑其为予烂漫也。近视之，蓓蕾尚星星然，怯怯然，欲欲然。窃思之，若果待以旬日，枝头之余雪当不尽，且愈盛矣。何哉？梅得东风之先，故香雪争缀之，捂之，呵之，倾之耳，然后众芳至，寒鸟欢焉。夫梅也者，盖天寒之，雪为花形具矣。天热之，雪为花神趣矣。世云雪乃岁之兆，或曰雪之余亦岁之余也。其于余雪，予岂可不从而功之德之记之乎？及归，返景犹耀目撩心焉。（08.2.7）

编辑手记：

南方大雪，不足为奇。奇怪的只是人们对自然的适应程度，变得日益柔弱，那不是大雪的错。

雪是美丽的。让世界在某一个时段，变得银妆素裹雍容华贵。

雪是自由的。在空中飘洒，随着风，随着自己的性情。

雪是无私的。任喜欢她的人们赏阅，堆雪人、拍雪景，看夕阳西下的另一番余晖映衬。

2007年底的大雪，注定将成为我们的记忆。记忆中美丽的江滨，记忆中美丽的景色，更有风雪中奋斗的人们。

读《雪记》，体味雪中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