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和树根

何武玉

叶子就要出嫁了。要出嫁的叶子显得更加美丽动人，就像春天里的一枝鲜花，临风招展，含苞欲放。叶子的脸上成天挂着笑靥，上上下下的身上透着水汪汪的几分喜悦，几分甜蜜，几分羞涩。

这一天，叶子瞅了个空，躲在闺房里整理自己的陪嫁物。

这里需要再次说明的是，叶子要整理的是陪嫁物，不是嫁妆。叶子的嫁妆不用她自己准备，男方全给包下了。叶子的公爹是个房产商，叶子只要喜欢还不是一句话。叶子亲眼去看过，新房是一幢价值200多万元的花园别墅，加上100多万的装潢、家电，你说叶子除了边看边惊喜还能再说个什么？

另外，你别以为叶子应了“只识嫁妆，不挑新郎”那句话，高攀了人家房产商，下嫁个他的低智商儿子，抑或还是个白痴，要么是个癞蛤蟆样的丑八怪。让你想像不到的是，叶子嫁的可是一个有才有貌的后生。人家是凭着实力考上的大学本科生，毕业后又顺理成章地进入了公务员队伍，那天，他开着“宝马”来小村里相亲，乡亲们比看大戏还热闹。大家看到的是，“宝马”生得白白净净，模样端正，不是像有些人猜测的那个歪瓜烂桃样。你说旁人还能说些什么闲言碎语？

谁人不说，叶子嫁得啥都有了，啥都占了，真正是嫁得时尚化了，现代化了。

怀着一种满足、快乐的心情，叶子开始整理陪嫁物。叶子首先收拾了几张银行卡、几套名牌的时髦服装、几款名贵的佩戴饰品。这些自然都是房产商和“宝马”父子送的，叶子毫不费力地收拾好了。

接着，叶子轻轻打开了一口木箱子，扑鼻一阵芬芳的青春气息。藏在箱子里的是叶子穿过的衣服，从小丫头片子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这一件件衣衫，一身身装扮，留着她多少心中的秘密，记着多少美好的往事。叶子捧着这些衣服犹犹豫豫，不知道如何处理。若是带着陪嫁过去，在那幢豪华宽敞的居室里，放着这些寒酸、土气的旧衣物，显得多不协调，多丢人现眼。不带着过去，又仿佛失落了什么。

“啪”的一声，叶子关了衣箱。叶子想，这些少女时代的衣物还是让妈保管着合适，妈放着就是自己放着，什么时候回娘家来什么时候就能再看看。

叶子又使力打开了书柜，不由“嘻嘻”地笑出了声。里面除了堆着的这些书籍，让人开心可爱的，是那些摆放着的泥塑的、布缝的、草编的狗呀、猫呀、兔呀、鸡呀的玩具，还有那些扇子、荷包、铃铛、耳坠、戒指各式各样的小饰物小用品。叶子仔细地从中挑拣了几件，出嫁时随身带着去。叶子想，这些小玩艺儿多有情趣，多有特色，雅俗共赏，总是惹人喜爱。

当叶子处理完了这些，目光瞄向枕边的一只床头柜时，一颗芳心瞬时揪紧了。待回过神来，终于缓缓地拉开了抽屉，取出了放着的一样物件。那是用一块树根镌刻的一个少女雕像。树根将它送给叶子时说，这个少女就是你叶子。树根还说，你看呀，我们俩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呢。

叶子用双手捧着雕像捂在胸口。叶子又成了以前的那个叶子。

叶子和树根打小就是天生的一对。两人牵着手一起上学，你追我赶地去野外玩耍。看小河里鱼游虾戏，歪脖柳下蚂蚁上树，听荷塘里青蛙唱歌，树林子鸟雀欢叫，捕知了，捉蚱蜢，追蜻蜓，玩够了，玩累了，才静下来看书写字。

叶子看着树根长成一个壮壮实实的庄稼汉，树根看着叶子出落成一个如花的乡村妹。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秋，在一个暖烘烘的草垛边，叶子扑向树根宽厚的胸怀，用双手抚摸树根的粗硬的头发、黝黑的皮肤、结实的肌肉，闻着树根身上的汗渍味、泥土气、稻谷香，叶子的心醉了，身醉了。

树根不知用了多少功夫，找了一块树根，雕刻了一个美丽的乡村少女叫叶子。树根对叶子说，我要去打工挣钱，你等着造两间新房，我俩就结婚。树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一次一次寄来钱，家里已经放了地基，买了红砖。

就在这个时候，叶子去城里参加了一次歌手大赛。叶子的歌声，叶子的美丽，吸引了很多有钱人的目光。叶子终于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叶子了。

叶子牢牢地捧着“树根叶子”不放。出嫁时这个东西带去不带去？叶子伏在枕头上“呜呜”地哭了，哭得好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