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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觑幽深台门

金 笛


生在水乡道墟,从小便对庭院深深的台门敬重敬仰敬畏,整体儿建筑风格“小、藏、深”带来的感觉,至今挥之不去。道墟的台门,似乎便是一个模子中灌浇出来的,门斗一般三开间至五开间,不张扬不炫耀,不特别引人注目;台门进去,往往以隐壁相隔,遮挡行人的视野,更显一道风景,给人“真人不露相”的写照;而每个台门,一进一进又一进,曲径通幽,幽深无比,庭院深深,实在窥不透它。

道墟的台门,与其说是一个独特的建筑,倒不如说是一种独特的区域文化。搜寻道墟台门的主人,大多属师爷所为。道墟原称东乡,位于绍兴之东,元末章慎一与朱元璋各起布衣,提剑三尺,同打天下。当朱元璋坐上江山,章慎一却归家隐居农耕,明太祖一再敦促辅政,三次礼聘却致辞逊谢,明太祖率众南下一探究竟,却见书声琅琅、礼仪传家,便钦赐“有道之墟”名号,自此东乡便改名道墟,一直沿用之今。道墟无疑是一个耕读之乡,读书乃是父辈望子成龙的首选,文人墨客向来众多而且受人尊重,引为楷模,但囿于仕途“独木桥”难行,聪明的道墟人便祭起一尊“中庸之道”的法宝,兼之于平原地区大胆冒险、闯荡江湖的区域秉性,杀出一条中间道路,乐于当师爷。绍兴师爷是一个地域性、专业性极强的幕僚群体,家族、地域的认同心理,兼之于长辈的言传身教、耳濡目染,带出了一大批师爷,也便成就了“无徽不成商、无绍不成衙”的清末社会现象。“绍兴师爷属道墟”,此言不虚。在道墟,单是章姓师爷,有案可据的便有32名,地方志鼻祖章学诚便是师爷出身。道墟师爷走着一条“先入幕后荐辟再入仕”的迂回曲折道路。而一旦发达,更热衷于回家光宗耀祖,建造台门便是最好的炫耀。在道墟所有的台门中,除了少数由员外财主建筑以示攀比,师爷建筑的台门均是自己心灵的真实写照:师爷本属于“处于不显不隐之间”,虽有一技之长,却毕竟是幕僚是副手是寄食是看眼色行事,于是构建的台门总是那样“小、藏、深”,既要显示自己已经“出山”高人一等成为龙凤,又要隐晦含蓄、不事张扬,不抢镜头不出风头不当出头橼子,养德台门、顺德堂、尊德堂、东房台门、大夫第……无不如同一辙,名目虽异,建筑雷同。

在道墟的台门中,最著名的便是照墙台门和泉记台门,那是由两段典故“佐餐”生辉。照墙台门由道墟赵姓贪官所建,由于在治理黄河时贪赃枉法,建“豆腐渣工程”而中饱私囊,却是遭遇黄河泛泛洪流一泻千里,惹得东窗事发,遭致锒珰入狱。当初台门建成后,触动道墟一个名叫章尊德的青年人,发愤读书,立志成才,决心买下这座台门。天遂人愿,当他二十五岁时,正遇赵贪官凶星高照、东窗案发,便用一万五千两白银买下这座“烂尾台门”。正当兴高采烈邀朋呼友热烈庆贺时,门前呼天抢地来了一个老者发痴发呆,最后用头撞墙而死,临死前嘱儿把自己葬在那台门前,此人正是赵贪官。因地是赵家的,章尊德只得造上照壁遮蔽,台门也便命名为“照墙”,以挡煞星,避晦求吉。泉记台门,那是“糯米阿九”所建,小时他在上海做伙计,勤勉好学,精通业务,诚实忠厚,深得老板青睐,老板临死前赠送白银三万,他以此为启动资金,经营煤油钢材,最终创造一个草根发迹的典型,回家便建此台门。阿九至孝,母死办丧事,专门从沪运回发电机,明亮的灯泡第一次在道墟古镇点燃,照得乡亲个个眼睛发直,也照亮了出外发财的心思。

台门是道墟师爷成功的象征,也是激发读书秀才争当师爷的触点,更是秉承弘扬师爷文化的所在。茶后饭余,“数典”那是道墟人的共同爱好。每每农闲时节,端上饭碗,布上苋菜根、霉豆腐,三三两两自觉凑到台门口,东家长西家短,侃个天昏地暗,而某某师爷如何、某某事件如何处置更是其中常说常新的话题,讲“朝事”,说技巧,摆上一段龙门阵,在道墟儿辈中必定烙下深刻的印记。吾辈生得亦晚,但也能拾遗到台门文化的一丝一毫。那时生产队队长派工,总是站在台门口的石阶上,边向嘴里拨拉着米饭,边用筷指着某某干什么、某某干什么,周围绕着一帮男女,站着,蹲着,坐着,唯唯诺诺应承着。愣不防,调皮的小伙从小婶大嫂的碗中抢来一块霉豆腐一节苋菜根,嘻嘻哈哈地跑到一边去慢慢享用。接着便是讲“朝事”,上到天文地理,下至鸡飞狗跳,“台门口有什么新闻呀”,即是一个道墟人共同的口头禅。

说实在的,我的童年便是伴着台门度过的。在台门口,与小伙伴们卸下一扇门板打乒乓球,与小丫头们一起踢鸡毛做的毽子,还有打弹子、拍烟壳、跳房子……玩得不亦乐乎。在那种无忧无虑只知玩耍不知忧愁的童年,只知道日短夜长、岁月更迭。即使夜晚,还有一个捉迷藏的游戏,躲进台门口的稻草篷里心中勃勃地跳,怕被小朋友马上发现,怕蛇鼠之类突然跳出来,更怕鲁迅笔下的那个“美女蛇”喊你的名字,当陌生的叫喊声响起,再也不肯应答一句;玩心太重的甚至就在稻草篷里睡过夜,害得父母一夜好找,也害得自己屁股挨上一顿狂揍。夏天到了,台门前的河道里变得十分闹猛,脱得赤裸祼的一丝不挂,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半天不露头,从中午开始一直到傍晚整日在清澈的河水中度过,手指打皱,皮肤煞白,“楝树花开,汰浴买棺材;楝树花谢,汰浴汰到夜”,整个夏天便如此这般浸泡在水中。最有趣的,趁便扎猛子深入“革命草”底下,摸些小鱼小虾丰富餐桌,博得大人的一声赞扬,也免去大人的一阵训斥。“双抢”时节,七老八十的长辈喜欢坐在台门口的石条凳上,为我们讲“老辈手里”的事,什么名师爷章鹤汀归隐老家修撰《章氏宗谱》,什么青山原本叫称山是越王句践称炭铸剑工场,什么稷山以讹传讹改叫积山乃是越王的粮仓,什么青山上曾出金牛被朝奉先生发现而金牛渡海屙下一堆牛粪却是金子造化渡工,什么金萧支队打日本人子弹从青山上飞下呼呼激起河水层层涟漪……听得怦然心动、欣然神往,个中滋味,非在台门口的河道里不能尝够。冬天时节,大家围坐在台门口,晒着暖暖的日光,“太阳部部,带鱼过过”,更是极大的享受;台门前的河埠头,大嫂小婶伸出白藕似的手臂,洗涤着菜蔬衣衫,两只耳朵直愣愣竖起,快嘴地也插上半句一言……伴着台门前清澈漫流的河水,汩汩滔滔地度过童年无忧无虑的岁月,永远隽永长远,永远韵味无限。

岁月的更迭,人事的变换,道墟师爷已然绝迹,伴着师爷而产生的台门也大多倾圮倒塌,或改作他用,围坐在硕果仅存台门口的除了长辈们依然固执的絮絮叨叨,再也风景不再,只留下一些台门文化的蛛丝马迹。历史总是如此,时光的刀光剑影,磨砺出了一种“独特”,又同样削平了一种“独特”,只是为人们留存下一段记忆,留存下一种探幽,留存下一个文化,缠绵无限,悠扬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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