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观的母亲

罗 兰

星期天回乡下娘家，父亲又半真半笑地跟我说：“你母亲在五一节那天，领着你侄子和外甥女到县城闲逛，带去的三百元钱都用光了，差点连回家的车钱都要没有了呢。”母亲乐呵呵地在旁边插嘴：“我们老了，还贪图个啥呢！带着孩子出去玩，孩子们开心了，我也就开心了。”我的母亲真是过了花甲之年，还是那样的乐观、开朗，真是一个童心未泯的乐天者。

但正是母亲与生具有的乐观性格，带着我们这个微小的家庭走过艰难困苦，历经种种磨难，终于熬到了共享天伦之乐的当前。小时候，父亲在外地工作，二、三个月回家一次，母亲一个人带着我们三个孩子艰难过日子。村子里总有一些人带着小农意识的眼光，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弱小。一些不怀好意的人讲着我爸在外地有新家不要母亲之类的话，母亲坚信父亲的忠诚，但也多多少少受到言语的刺激。已故去的爷爷奶奶因为身份不好，也明显偏向二叔一家（二婶爹是村支部书记），对我们三个孩子的态度较为冷淡。泼辣的二婶因为心眼小，也隔三岔五寻碴骂我母亲，受到屈辱的母亲总要回应着，我每每听着，心里总是替母亲可怜。大家共用的一个堂前，我很勤快地清扫好我家半边的场地，对面的二婶总要挨到我清扫完后才出来，又把自家的垃圾扫到我们家的地上，所以那时，我每天中午、晚上要不停地扫两遍地，就像月宫中犯了错误的吴刚不停地砍桂花树一样，至今我对那个蛮横霸道的二婶不理不睬。幼小的我眼里的母亲是多么的可怜无助，她一个人要遭受着来自家庭、社会的种种恶意、磨难，可我又是那样的弱小，无力保护母亲不受欺负。

母亲的少女时期是十分幸福的，她出生在一个比较殷实的大家庭，上面有二个相差十八岁九岁的哥哥。因是独养囡，老来得女的外公外婆十分疼爱、娇惯；而哥哥嫂嫂因为只有一个妹妹，也是尽量呵护，所以母亲在外公家可谓享尽宠爱，少女时候的她无心无事、无忧无虑，一直读书到初三毕业。但她的粉红心事直到嫁给我父亲为人妇后，变成了黑色的天空。多年来我一直为母亲不值，记得十岁时我对她说：“姆妈，你为什么要嫁到这里来呢？要是不来这里，就没有那么多的欺负了。”母亲笑着说：“如果不嫁给你爸，那还会有你吗？”没有办法，我们只能继续承受磨难，就像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里一样，每天，他总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把那个石碾推上山顶，就在他放手休息时，那个石碾又从山顶滚落下来。西西弗里又下到山脚，再次拼尽全力把那个石碾又推上山顶，也把每天的生活推上了一个成功的顶点。

虽然我们小时候的生活是痛苦和琐碎的，但乐观母亲的日子是灰暗中显着亮丽的，她心中有个坚定的信念，她相信前面一定会阳光普照：丈夫总是积攒起所有的休息日回家，那又是半个月长长的相守呢！孩子们读书那么棒，一定会有出息的！晚上，劳作了一天的母亲顾不上休息，给我们讲民间故事，或者是她读书时候的事情。在其他事上，母亲也充分发挥她乐观的秉性，鼓励着我们。记得八四年刚分田到户，家里分到一块最远最大的烂水田，远到已经和另一个村的田交界，大到足足有三亩九分。那时割稻打稻就是母亲和我们三个孩子，打稻用的还是脚踏打稻机。早上四点，母亲就一个个地叫醒我们，我们朦朦胧胧地起来吃过饭，跌跌歪歪地往八里外的水田走去。拼命地割稻，站起来，看一下，稻怎么还有那么多？太阳已经火辣辣地照在我们头顶上，我们三个人就一点点地泄气了。母亲似乎知道我们快要泄气了，她早就准备好西瓜和点心在田的那一头，对我们说：“谁先割到那头，谁就可以吃西瓜。”西瓜在那时是时鲜货，只有在农活最繁重的几天才可以吃到。我们三个人受此激励信心大增，就又埋头割稻，争先恐后地想先到田那头。正午十二点了，比我们迟来的农人由于壮劳动力多，都已经完成了自家的割稻打稻（指脱粒）任务回家了，只有我们四个幼、差、女劳动力还在火辣辣的太阳下打稻，力气用光了，已经劳累了的母亲总能不停地想出主意来鼓舞我们的士气，使我们一往直前。母亲知道一旦我们泄气，那么这爿烂水田的稻只能拜托明天了。苦难的日子终会过去，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就像那爿烂水田一样，不管它是多么的长、多么的大，最终我们都能割好、打好并把十多袋稻谷背到一千公尺外的公路上拉回家。所以坚强的母亲坚持着，她不辞辛苦、不畏艰难地一天天、一年年地挺下来了，受到嘲笑自我化解，遭到屈辱倔强回应，乐观地对待生活中的每一个磨难、每一个痛苦，每天晚上在劳累中躺下睡觉，第二天起来又是一个艳阳天。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乐观坚强地过下来了。

如今的母亲早已生华发，但乐观向上的母亲也与时俱进，染黑了白头发，这使得母亲依然保持着她年轻时的美丽容颜，年轻时的母亲可是十分美丽的。开朗的性格使母亲脸上的皱纹没有别人那么多，乐观的秉性使母亲快快乐乐地活到了今天，并且享受着她想怎样做就尽兴而为的流金岁月。

而我，秉承了母亲的性格，或者遗传了母亲的基因，也一样具有坚强乐观的性格，开朗地活在每一天里。不论遭遇到什么挫折、磨难，是母亲的人生影响着我、鼓舞着我，使我从没有想过退缩，因为我相信风雨过后是彩虹。而且，生活的坎坷和磨难不但没有摧毁我的意志，反而赋予了我顽强不屈的性格和愈挫愈坚的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