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一天,当长白山近在咫尺,我整个身子都震颤了起来,那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激动和感奋。要知道,长白山在我心里横亘了三十多年,当三十多年的梦想突然成为现实时,你想不震悚都难。
驱车来到长白山麓,映入眼帘的便是原始森林特有的风貌。打开车窗,呼吸刹时成了一种享受——含氧量之高之纯,自无与伦比。而那一片片穿插在繁茂苍翠、幽然无边的森林中的白桦树,壮美得让人失声叫绝。绿海茫茫,松涛阵阵,红枫映白桦,金枝抚苍松,百木杂陈,五彩斑斓,穿行其间,心旌摇曳,怎一个美字了得!
美人松,是长白山一道独特的景观。美人松,乃干笔直冠若伞状如亭亭玉立美女之谓也。“一路上,有众多美女相伴,我们再也不会感到寂寞”,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笑话,车里顿时热闹起来。阵阵笑声,飘出车厢,飘进森林……
地下森林,是不能不去观览的一道景观。这是在长白山主峰火山锥体喷发时伴生的寄生火山中,经后期断裂切割及地表的外力作用力的雕塑塌陷形成的森林景观。大雪像是给森林穿上了一件白色的外衣,路旁的白雪随时可以没过膝盖,参天大树遮天蔽日,三三两两的阳光透过树间的缝隙洒下来。走在林间栈道上,脚踩在雪里发出沉闷的“咯吱咯吱”声,四周异常的安静,偶尔听得一两声婉转的鸟叫。不时看到地上的枯枝和倒落的大树。来到谷底边缘,整个地下森林尽收眼底,高大的树尖就在我们脚下。谷底地下林海南北长2500米至3000米,谷壁高达50至60米,风一吹过掀起阵阵白浪,茂密的林海蔚为壮观。我相信,此时此刻去抚摩—下大树的灵魂,会平抚一颗驿动的心;去瞻仰一下大树的雍容,会擦亮一双茫然的眼睛。“这个世界上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罗丹的话永不过时。有人说,地下森林,“清”是它的灵魂,一路上,人们饱吸着清醉如浪的空气,交口称赞它的环境清洁,景物清幽,氛围清静;也有人称赞它“林谷双清”、“雪月双清”,并概括为“双清世界”。我自然赞同这个观点,只是要作点补充:它的内涵应该包括“外宇宙”和“内宇宙”双重意念。“外宇宙”涵盖了地下森林的大环境和整体氛围,而“内宇宙”就深入一层了,需要从精神层面上,从内心世界上去感受,去领悟。是啊,置身此间,把全副身心统统交付给大自然,放开胸臆,忘怀得失,就可以从中找到精神的归宿,接受灵魂的净化,获得身心的宁静。
面对着地下森林,侧耳谛听,长白山曾经的森林号子,似隐隐约约由远而近传来。我知道,无论《抬木号子》、《串坡号子》、《上跳号子》、《捞木号子》、《归楞号子》等,还是《乐呵号子》,以及带有某些幽默的荤号子,其粗犷的音乐、清晰的节奏、丰富的内容,传奇的故事,无不真实记录了人类开发自然历程中的生活形态和历史内涵,展现了长白山区劳动者的文化创造力,体现了他们自下而上的智慧和人文精神,对着号子传来的地方,我投去敬慕的一瞥。
长白山,位于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安图县和白山市抚松县境内,因其主峰白头山多白色浮石与积雪而得名,是中朝两国的界山,是图门江、鸭绿江、松花江三江发源地。长白山是一座休眠之山,由于其独特的地质结构形成不同于其他山脉的奇妙景观。主峰海拔2691米,海拔在2500米以上的山峰就有16座,天池则是长白山最为著名的景观。
在一个中转站下车以后,我们一行又换乘两辆越野车,开始往天池进发。从山脚往山巅看,路似乎很近,可汽车绕着弯着,让人觉得离山顶似乎很远。车窗外,大漠荒原般的山坡就在眼前,大片大片的火山岩石随处可见。一些显然是经过人为堆成的小石堆到处都是。听导游说,那都是来此的朝鲜族人摆弄的,为的是祈求平安。
尽管山腰至山顶一段几近光秃蛮荒,显得有点大煞风景,可那积雪,倒是成了一道迷人的风光。虽说只是深秋时节,可这里早已白雪皑皑。怕是车跑得多了,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上,已经很少积雪。山上风大,雪随风吹,弄得满山雪舞。“晴天之时,这里也像下雪似的,真要是下雪天,连开车子都很难看清前面的路。”开车的小伙子这样告诉我们。坐在车上,我弄不明白的是,既是大晴天,这雪又是早先下的,风一吹,又何以像干粉一样飞舞呢?
“因为天冷,这雪干得很,积不了。”小伙子一言终于解开了我心中的疑窦。
干干的雪粉,铺洒在山坡,恍若一片沙漠。每当大风过处,这干干的白白的粉末会妆成飘舞的薄纱,而雪丘侧面形成的一条条形状各异的线条则会随之变动,构成无穷的变化,颜色的单一和形态、线条的多变,让我们充分领略到了这长白山的精髓。
我想,雪山是活在诗歌里的,其是很缥缈的一抹。“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在城市喧嚣而繁杂的时空一隅,读到如此撼人心魄的诗句,就会体会到雪山的伟岸和清纯;雪山是宁静安详的,感受北方的雪山,我似乎有了北方的坚忍和旷达。在艳阳下,我看见晶莹的雪粒反射七彩灵光,像许多星星的眼睛,它们是否在仰望着我,仰望我这个万物的灵长?
天池的遥远与神秘,令我对它一直怀有一种宗教般的情感。在我的潜意识中,它更多地从属于一种精神的象征和生命的寓意。车子在山顶一停歇,我们便一齐儿涌出车门。在速速地通过一片坡度不大的沙砾滩路后,我们便伫立在了“天池”石碑前。据说,天池并非每天都能看到,一般情况下,半个月里只能看到一次,有时碰得不巧,怕大半月都难以一睹芳容。看来,我们一行算是幸运的了。置身“天池”,探身俯视,偌大湖面,一片深邃幽静。那一泓椭圆形池水,显然已经冻住,池上弥漫着氤氲雾气,宛如一块温润的碧玉,不外溢不耀目,却晶莹剔透,仿佛有光在里面流动,自有一种矜持的美丽。极目远眺,方圆6万平方公里之间,莽莽林海,四周峭壁,如同一道道摩天屏障守护着天池。微阖双目,我的心绪飘向了那个原始的时空:惊天动地蓦然一阵轰鸣,万丈烈焰腾起直冲云霄,烟尘滚滚,熔岩浩浩,那该是何等的一种不可抗拒的天崩地裂气吞山河雷霆万钧之磅礴气势。
据《长白天江冈志略》记载:“天池在长白山巅的中心点,群峰环抱,离地高约
20余里,故名为天池。”天池实际湖面高度为2194米,是我国最高的火口湖。天池的湖水面积为9.8平方公里,湖水平均深度204米,最深处达373米,是我国最深的湖泊。由于它的高度,天池便有了气候多变,风狂、雨暴、雪多的特点。它有长达
10个月的冬季,湖水冻结的时间达6个月之久。虽说天池气候寒冷,然而,从2100米到长白山火山锥体的中上部——高山苔原带,雍容华贵的长白杜鹃、婀娜多姿的高山罂粟,连同胜似红衣仙女的高山百合、叶茎由地下蜷曲向上的倒根草、宛如金色耳环的高山菊、小巧玲珑的龙胆和遍布各个角落的高山桧,以及第四纪冰川时期由北极推移过来的长白越桔、松毛翠等,匍伏着矮小身躯,以坚毅而顽强的生命力,共同编织着锦绣的天池风光。
天池的神秘,不啻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因为其的凄美传说:天池原是太白金星的一面宝镜。西王母娘娘有两个花容月貌的女儿,谁也难辨姐妹俩究竟谁更美丽。在一次蟠桃盛会上,太白金星掏出宝镜说,只要用它一照,就能看到谁更美。小女儿先接过镜子一照,便羞涩地递给了姐姐,姐姐对着镜子左顾右盼,越看越觉得自己漂亮。这时,宝镜说话了:“我看还是妹妹更漂亮。”姐姐一气之下,当即将宝镜抛下瑶池,落到人间变成了天池。
天池的神秘,还在于近年来游人多次目击到的湖怪现象。尽管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众多目击者的陈述,终让人无法轻易否定湖怪的存在,且期待有朝一日揭开谜底。我没有亲眼见过湖怪,事实上有无湖怪,并不重要,天池本来就已够吸引游客了,即便其真的存在,它也不过是构成美丽神秘的天池的一个元素而已。到了天池,能看到湖怪固然好;看不到湖怪,也不必灰心,毕竟碰上的机率太小太小了。否则,耿耿于怀,不是会扫了你的游兴吗?
站在天池边,我刹时觉得,天池是长白山的眼睛,什么都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天池如同心灵,贮满了日月星辰之光,与天也通着灵性。天池是相对静止的轮,泛涌的波浪是滚动的轴珠。天池是坛,装满了清冽的醇酒,向苍穹向宇宙敬祭。天池是诗,天池是画,天池是浪漫,天池是幻想,天池是山顶的云,山顶的岚,山顶的光,山顶的苍穹。
下得天池,那纬地经天,云翻雨倾,银流似天而降、落地如雷声贯耳的长白瀑布;连同那有60公里长,最宽的地方有300多米,而最窄的地方只有几米,垂直深度有150米左右的长白山大峡谷;以及在黑风口滚滚黑石下面有几十处地热,大如碗口、小有指粗,分布在1000平方米地面上的温泉群,等等,无不让我们驻足观望,流连忘返!
落日滑进了西山,我们恋恋不舍地往回走着。一阵寒风吹过,蓦然回首,长白山拥着天池的那道山岗,仿佛一尊卧像,也许地是晚霞照射的原因,朦胧中越看越像一个人,我们似乎听到了这个人起伏的呼吸和鼾声。我们祈祷,让它拥着心爱的天池永远安恬地酣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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