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达沃斯的平淡和随意”说起

◎辰晔

作为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非官方国际会议之一，世界经济论坛的年会在过去的36年里从未离开过瑞士达沃斯。达沃斯城镇小，只有1．3万户居民，只有两条街道，饭店小，宴会厅小。在达沃斯，一个最突出的感受是平淡和随意。世界经济论坛达沃斯年会有一条规定，任何与会者只能一人进入会场，不得带助手入内。无论你是多大公司的CEO，是亿万富翁还是当红明星，你都要自己提行李入住，排队存衣服，自己倒水，自己领会议资料，很少看到有前呼后拥的人(见9月5日《人民日报》)。

上述故事，幸好发生在瑞士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会议期间，否则，有人还以为是天方夜谭呢!是啊，在国内，由于长期受“官本位”观念的影响，权力下的摆谱行为可谓屡见不鲜。想起了一件事：今年7月18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到安徽淮河灾区慰问军民。适逢下雨，温总理左手打伞，右手与当地群众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这张新闻图片，激活了网上的一个热帖。在网友之前发布的组照中，与温总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位基层领导下乡“视察”，领导双手背腰边走边谈，旁边有专人为其打伞；而另一位正在台上讲话的领导，站在身后为他打伞的人居然是戴着红领巾的小姑娘。本应该自己做的小事，个别领导就是不会做、不愿做、不肯做。

“官本位”观念，折射的就是居高临下、不平等的思想，而这恰恰是与我们的宗旨背道而驰的。其实，不只是上级与下级之间、领导与被领导之间，就是名人与凡人之间，普通人与普通人之间，都应该追求人格上的平等。前不久，去丹麦考察，听丹麦朋友说，对丹麦人而言，最有权力的人和最没有权力的人距离很小，这是一个非常平等的社会。到一些企业采访，若不分名片，你根本分不出谁是领导。在丹麦，老板绝不可能叫秘书倒水，如果他这样做，秘书大概会把水倒在他的脸上。细节最生动，细节最有说服力，看一个地方、一个单位，平等意识如何、平和氛围怎样，从细枝末节中即可窥视。

创造平等地位，创设平和氛围，关键是强势者要敢于带头，带头冲破禁区，带头穿越樊篱。1956年8月，时任农垦部长的王震到新疆农垦部队视察。为迎接将军，接待单位建牌楼，扎鲜花。面对如此热情的接待，将军并未喜之，而是连发三问：“这牌楼能打敌人吗？能长庄稼吗？能产粮食吗？”视察中，将军小解，又见一由新圆木围成的临时厕所，门旁挂一小牌子，上书：首长厕所。将军见之更怒：“搞这个名堂干啥？首长的尿也是臊的嘛!”王震同志此举，不就是批特权求平等、破规矩求平和之举吗？对农垦部队的官兵能不起到振聋发聩的教育作用？

对普通人、弱势者而言，也大可不必自惭形秽。想起了汪曾祺先生参观林肯墓的故事：在伊利诺伊州参观林肯墓，墓基前，石座上还有一个很大的铜铸的林肯的头像。走出墓道，看到好些人去摸林肯的鼻子——头像的鼻子。为什么要摸林肯的鼻子？他想，可能原来只是因为林肯的鼻子很突出，后来就成了一种迷信，说是摸了会有好运气。尽管他没摸，但回到住处，他就想，摸林肯的鼻子，到底要得要不得？最后的结论是：还是要得的。谁的鼻子都可以摸，林肯的鼻子也可以摸。没有一个人的鼻子是神圣的。林肯有一句名言，意为“所有的人生来都是平等的”。他还想到，自由、平等、博爱，是不可分割的概念。自由，是以平等为前提的。在中国， 现在，很需要倡导这种精神。说得多有针对性，说得多耐人寻味。

追求平等，自然还需要成为全社会一致而自觉的行为。上海长航医院院长张中南讲过一个真实故事：1992年，他在美国的一家医院工作。美国亿万富翁、曾经是世界首富的沃尔玛连锁店大老板来医院做膝关节置换手术。手术前后，时任美国总统的克林顿专门坐“空军一号”来看了他两次。本以为还不得不把当天别的手术都停掉，结果，那天排了6台关节置换手术，他排在第二个。原因是他是第二个来的。惟一不同的是，他有钱，住进大套房，而治疗上完全一样，既无特殊优惠也无过度治疗。连美国总统和曾经是世界首富的大老板，都可以不予照顾，医院又何愁不能营造平等的医疗环境？推而广之，全社会都能仿而效之，则何愁不能建立相互平等、和谐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