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亩春来

胡圣炯 陈伟炯

“东方月上，忙开书卷课儿曹；南亩春来，预诫锄犁修穑事。”

好一派惜时、繁忙、勤劳、敬业的景象！这是敕五堂新宅落成后，大厅东西柱上的一幅对联。它真实地再现了三百年前三代祖先教子育儿、生活劳作的情景，我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当时家里长幼有序、兄弟相亲的严谨家风，它凝聚了祖辈们“家和万事兴”的质朴情衷，散发着浓浓的耕读相传的书香和传统的尊老爱幼勤俭持家的美德。

敕五堂位于上虞老县城丰惠的东南隅，是一座具有清时期特色的完整民居。它座北朝南，背靠罗岩山，面朝藕花池，分台门、大厅、后堂三进。左右两侧有楼房2排，每排11间，还有4个过楼和附属平房20多间，占地面积约4000平方米，建筑面积约2000余平方米。

在三百年前的乡野，要建起如此大的产业，实属不易。

据说，它落成于乾隆初年。“敕五堂”相传为胡氏祖先五次受诏不仕，因赐其名而得。当时的敕五堂虽无雕梁画栋、朱拱粉檐，但青砖黛瓦、楼宇轩昂，木柱石础、庭院周正，其风度和气势，人文和风水，都属不凡。

“三百年祖宅，十八世书香。”

东方月上，田野寂静。敕五堂内的油灯都会按时地亮起，年幼的孩子都会在昏黄的油灯前摊开书卷，“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的诵读声也随着那昏黄的灯光荡漾开去。这灯光，尽管昏暗，却流淌在孩子们幼小的心田，照亮无数胡家子孙大道前行……

南亩春来，蛙声阵阵。播下一个又一个葱绿的希望，播下一代又一代勤劳、善良、真诚与报国的种子。于是，希望便会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忙碌和辛劳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日复一日，代代相传……

今日，时过境迁，南亩的村落依旧，敕五堂的大宅院仍在，可大厅却荡然无存，过楼拆掉，石板掘光，大厅东西柱上的对联，也早已不知去向。敕五堂已完全没有了当时的风韵和人气，到处都是斑驳的门楼、残破的墙壁、断裂的砖瓦、衰落的野草。当我再次走近，寻觅“东方月上”、“南亩春来”的那种恬静和安详时，更增添了几许向往和怀念。

“清明佳节到，百鸟朝凤巢”。2007年4月8日，阳光灿烂。敕五堂内，芳草萋萋，彩旗飘飘；礼炮阵阵，人声鼎沸。来自全国各地100多名胡姓宗亲举行隆重的“敕五堂胡氏祭祖大会”，深深缅怀先辈，动情回忆往事，大声畅谈未来。

历史学家胡国枢老人来了，科学家胡公洛老人来了。带着他们儿时的梦想和对故居的期盼，沿着修复和重振敕五堂的坎坷之路匆匆奔来。

从红颊少年到垂髫老叟，我们经历了许多，错过了许多，而最终牵挂我们漂泊足迹的只是一栋老房子而已——那是我们的“家”，是生我们养我们、曾经留下快乐的家，是我们的叶落归根处。当老人激动地讲述敕五堂历史和人文的时候，我发现，他们的眼里饱含着深情，眸子发亮，慷慨激昂。

“好妈”的故事，我是听了胡公洛老人的讲述才知道的。胡公洛，河南科技大学知名教授，也是这次祭祖活动的发起者之一。这次，他从千里之外的河南，风尘仆仆地赶到故乡。

听他说，那时，他年岁还小，但对“好妈”的印象却非常清晰。“好妈”是胡愈之的原配夫人。当时，愈公为了革命工作而奔波四方，“好妈”就担当起了操持家务，照顾年迈的老人和年幼的小孩的事情。她贤惠聪明，对人和蔼，任劳任怨，被乡邻称为“好妈”。她是中华民族“好妻子”、“好媳妇”、“好母亲”的传统女性的一个缩影。

“好妈”的事迹，对于“一门群英”的敕五堂来说，虽然显得微不足道，却是如此鲜活，感动着胡公洛老人的同时，也感动着我们。敕五堂世代书香，耕读相传，人才辈出，兴旺发达，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些默默无闻的人，是她们尊老爱幼、恪守家训的品格滋养和熏陶着一代又一代……

耕读相传，有着如玉的光华，在悠长的中华文化里熠熠生辉。当世俗的繁华和浮躁越来越紧地包裹我们的手、我们的眼，甚至我们的思想的时候，请不要忘记，在江南寂静的乡野里，静默着许多历史悠久的老房子。

过去的泛黄能带来温暖，以往的黑白能带来纯真。如今，老宅无言，却依然折射出沉稳平和的文化底蕴。

我想，在现代经济、文化日益发达的今天，我们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座文化大宅、精神大厦轰然倒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