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麂岛上的一天

胡水夫

位于浙东南沿海的南麂岛，犹如上苍撒落在东海的几颗大小不一的绿珠，漂浮在茫茫大海中。在台风尚未到来的夏日去岛上休闲，或许时间仅仅一天，但早已令人流连忘返，让人回味无穷。

在南麂岛的一天，是从随两位老渔民出海打鱼开始的。渔民用小舢舨把我们从岸上带到机帆渔船后，便立即调好了船头，发动了马力，船慢慢地驶离出了停泊的小港湾。夏天早上的阳光很烈，但迎面吹来的海风却依然有着一股湿粘粘的感觉。风不大，浪也还可承受，机帆船跑得较为轻快。立在船头，随浪摇曳，刹那间竟然觉得心旷神怡。海鸥们不即不离跟着我们，前前后后不住地回旋着飞翔，间歇着还会叫上几声。

海越来越蓝，我们离岸越来越远。两位渔老伯很客气地询问我们可以撒网了吗。这一问才将我们的思绪从海、天、浪、鸥的动感景象中拉了回来。一听要撒网，大家立即涌到了放着渔网的船尾。细心的渔民熟练而慢条斯理地将网一绺一绺地清理了放下去，专注、认真。网的两端被两条很粗很坚实的绳索扎着，连接在船两旁的两个滑轮上，绳与网的连接处还有两块很大的拉网下沉的铁砣。拖着网兜的船不得不加大了马力，马达声越发变得沉闷，船速很慢，犹如一匹拉着大犁喘着粗气的老黄牛踯躅在春日的水田中，令人怜悯和同情，让人担心它突然间会气力不继。这样过了好一会儿，渔老伯终于过来收网了，我们才轻轻舒了口气。热情好客的大海很给我们面子。网还未收完，前面的几个人便嚷嚷着有鱼有鱼。果真，当渔民将网里大大的一堆东西倒在甲板上的时候，海鳗、黄山鱼、对虾、海螃蟹等七、八个品种的战利品便展现在我们眼前，总量足有二、三十斤，看来我们中午可以大快朵颐了。

或许是上午出海有点累了，或许又是中午品尝了自己打来的鲜鱼鲜虾有点心满意足，同伴们午休时大都睡得很甜。而我却不知怎的早早地醒来了。于是便搬了把椅子坐在二楼门口的走廊上，静静地享受迎面而来的潮湿而柔和的海风。抬眼而望，前面就是一湾碧蓝的海水。天空中被海风吹散的白云如烟如纱，飞快而轻柔地从南向北飘去，成了名符其实的过眼云烟。不远处的几个小岛，一如探头入水的大海龟，又如伏卧草地等候机会的虎豹。静静地躺在大海的摇篮中，安详和谐，丝毫不给人突兀的感觉。海天结合部，烟波渺渺，浑然一体。

沉浸在这样一幢动静相宜的海天立体画中，人的思绪便也慢慢地飘离了躯体，回复到了本我世界。一种多年未曾有过的超然感不经意间又被找到，现实中的诸多烦恼和苦闷悄然间离开了自己。面对蓝天大海，脚下的岛屿显得那么渺小，“我”又显得多么的微小不堪。同时，在繁芜复杂的社会中生生不息的“我”又是多么顽强！不用再去争论有否生死轮回，不用再去理会对错恩怨，在海天一色处答案早已呈现，就看你有否悟彻。

正当我飘逸于海天之际，觉得连思维也是多余的时候，同伴的招呼声把我拉回到了现实。哦，下午三点半了，已是我们约定到大沙岙金沙滩去游泳嬉水的时光。下午的大沙岙，早已被欢快的笑声挤满。无拘无束的人们或在浅澈的沙滩上追逐戏嬉，或游向稍远处在一个接一个的排浪中任由漂浮，有的索性打起了水上排球。一位顽皮的少女躺在沙地上，让几个男孩子用沙子堆住了她妙曼的身子，秀出了一条逼真的“美人鱼”，只有银玲般的笑声从“鱼头”传出。在海里游泳，当然也会有“苦”，不小心呛上一口水，那滋味比在淡水中呛水不知要难受多少，甚至连胃口也会疼起来。只是在大海边逐浪的爽劲实在太大，呛水的痛苦转眼间便会被欢乐抹去。

情绪已回到孩提时代的人们，似乎都把时间忘了精光，直到领队多次的喊叫后，才猛然觉察太阳已沉入了山岙的后面。于是，意犹未尽地将自己又一次沉入水底，搞了一个漂亮的潜游，才恋恋不舍地爬上了沙滩，让许多遗憾留在了海边浪里，用“省略号”结束了在南麂岛上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