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喜雨

罗 兰

差不多有半个月了吧!就这样风和日丽。对于居家的女人来说，大约是开心的，因为趁着天晴可以洗换季的衣被，拾掇拾掇厚厚的冬衣、棉靴、厚棉被。但对于农人来说，对于庄稼、花草等植物来说，则是容易微微皱眉头的：我们可是靠天吃饭的，连日晴好，我们都快要渴死了。而于我这样工作在第一线怀有浓浓恋土情结、抑或在别人看来是无病呻吟的人来说，也和农人、庄稼一样，渴盼着下雨。单单从审美角度来说，连续多日保持同样的风貌，就像身边熟视无睹的风景一样，也是容易产生审美疲劳的呀!

三天前，气象短信总是预报“今天夜里阴有阵雨”。于是把这个利好消息告诉机关同仁，虽然他们也有天气预报，但大家总是一起兴奋地展望明天。结果是天天预报有雨，但日日无雨下，就像“狼来了”的故事，不但我们不相信了，连农民也叹气道：“气象预报也不准的!”但不可知的未来让大家心里还是充满着希望。

昨夜，坐在朋友家里聊天，似乎听到窗外一阵嘈嘈杂杂的声音。既像纪律严明的一支小分队恐惊扰百姓悄然而急促的夜行军；又像一群公鸭从外面觅食后回主人家凌乱而仓促的脚步声；又像家乡的蚕食桑叶的沙沙声；更像夜晚急着赶赴恋人的约会而又惟恐别人看见的恋人急迫而蹑手蹑脚的声音……仔细聆听似乎有，可似乎又没有。

聊到九点，准备回家。朋友看了看窗外，说：“哦!下雨了!要带雨伞了。”我探头看了看，雨点不是很大，而且不密集，就不要雨伞，和孩子冒雨走回家。我的骨子里有一种喜欢在雨中漫步的感觉，尤其在这种不张扬的春雨中慢慢地行走，尽情地享受雨点的慷慨与多情，享受淋雨的那种韵致。微斜的雨丝落在脸、手等裸露的皮肤上，很凉快，很舒服，很滋润。孩子也欣喜地伸出双手，接着清纯、活泼的雨点。一路回家衣未湿。

回家后，就在萧萧的雨声中入睡。半夜三更，“嘀、嘀、嘀……嗒”，春雨如歌，敲打着雨蓬，亦敲醒了梦中人。聆听着窗外有节奏的雨声，淅淅沥沥的雨声就如一曲美妙的音乐，一曲来自天籁之国的春的赞歌。是否也有人和我一样在半夜听雨？和我共享着这个独有的美妙世界？我辗转反侧，浮想联翩，想到了“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亏得桃花源的桃花已谢，否则又要令黛玉葬花悲叹；“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春雨恰到好处的降临，滋润着万物的生长和繁荣，也有了来年丰收的喜悦和憧憬；“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不知道天明后的杭州是否还有姑娘卖杏花？“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涌动的春雨带着春水拍打着堤岸，展示着野外春天的无穷力量和万物的生机勃勃……想了很多，愣是没有李清照“梧桐更兼细雨，点滴到天明”的惆怅。

在五千多年的文化长廊中，春雨，历来是一个充满内涵和深韵的载体。关键是你怎样听出雨的感同身受。说到听雨，想到了以前时读过的蒋捷的《虞美人·听雨》一词：“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蒋捷的听雨全篇是凄苦、孤寂的，我看了后觉得很悲凉。而且由于经历的不同、性格的差异、时代的发展，我都无法产生那种凄苦的感受，只能同情他。但在我“少年不识愁滋味”的阶段，我也是听着雨就多愁善感的，那是“为赋新词强说愁”，那种可笑的忧愁经不起大风大浪就消解了。随着“奔四”的渐近和现实的碰撞、生活的稳定，我渐渐地变得平和了。就像我现在听着春雨“沙沙”欢快的奏响着，感受到春雨就是希望与力量的结合!而雨的婆娑声声，洗去了人浮躁和负重的心境，渐趋于平和、宁静。

挨到天明，早早起床，打开窗户往外看。路上湿漉漉的，行人很少，雨后的小区很幽静、清洁、明净，空气中多了许多清新的味道，凉丝丝地沁人心脾。“天街小雨润如酥”后的草坪绿意无限，更干净了。田野上，在干燥了多日、快要生烟的泥土上，长着圆形翡翠绿色的豌豆叶子、深绿色的马铃薯叶子和浅绿色的罗汉豆叶子，前几天都还灰头土脸的，快要看不出原来的本色了，经过了雨的滋润，现在也扑棱扑棱的抖擞着精神，欣欣然舒展开它们嫩嫩的绿叶来。远处的山经过雨的洗礼，更加婀娜多姿。狮子河的水又涨了几许，水波活泼地荡漾着。而正在落叶的樟树，吸足了春雨的精华，青翠欲滴，在阳光下闪着绿宝石一样的光芒。农人的脸上挂着笑容：快要落市的毛笋还可以持续长一段时间，笋肉会更白呢!而我们开心的是，因连日晴燥一遇明火就容易引发山林火灾的担心没有了，又可以睡几天安稳觉了。

农谚说：春雨贵如油。我以为“春雨贵如钱”，油在今天已不是什么稀罕物。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所以春雨可以和钱相比，这样说也许有点铜臭之嫌。“春雨贵如钱”，还有一层意思是，钱是买不来大自然浑然天成的春雨的，就算科技发达了，可以实施人工降雨，但也是落地不均、挥洒无序。

春夜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