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记行

金 笛

无缘得见邻县新昌万马渡的冰川壮观，欣闻岭南覆卮山也发现冰川遗迹，犹如横空出世，心中便油然萌发一睹真容的念头，可惜因为种种原因，却常常失之交臂。在春天一个和风日丽的星期天，驱车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攀爬，沿途风景犹如“山阴道上行”，目不暇接，爽心悦目，整齐划一的梯田上，油菜花开黄如金，草籽开花满天星；而在路转车拐的山坡上，一簇簇映山红迎面扑来，开得十分闹猛，红彤彤的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兼之不远处翠绿的竹、墨绿的茶，把每一座参差不齐、高矮不等的山丘装点成一年四季中最美的景致。俯看山脚山岙，静默着的粉墙黛瓦，舞动着的袅袅炊烟，衬托出一个个安谧而和平的山村，展示着富有情调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农家生活。十分懂得享受的人们，总会常常由衷感慨：春季最美的处所在山里，因为这大山的雄浑，这大山的景致，这大山的人们，总是那样亘古不变地演绎着春的美丽，喷薄着春的气息，展现着春的盎然。

下得车来，还得走过一条崎岖的小路，途经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山村。在村口，飘着一阵阵笋煮干菜特有的香味，似乎便是一种大自然的原汁。几条家犬温柔地鸣叫着，远处不知名的鸟儿不时啁啾，传得很远很远。闲散的老人坐在一起拉家常、晒太阳，惬意而满足。背着茶蒌的村姑从身边走过，走向那绿茵茵的茶垄；硕实的农夫荷锄在竹林里掘笋，满头热气腾腾升起，抬头看到熟悉的“九书记”，憨厚地打声招呼，又顾自忙着自己手中的活儿。整座村子洋溢着浓郁的山村气息，即使像我这样从农村出来的人，也分明感受到那种闲适与恬静裹住了我们的周遭，温馨着我们的身心。

穿过竹林，踏过山坡，便来到一个开阔的处所，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块犹如流水般川流而下，似猛虎下山，似绵羊攀坡，似小兔蹲踞，似野犬吠月，各具形状，惟妙惟肖。虽然参差不齐，甚至犬牙交错，但都是那样各得其所，猬集一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把那毫无生命的大石块雕刻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那时我们刚看到此景的第一眼感觉，犹如置身于一个动物世界。这样的一个群雕呀，除了大自然，还有哪个杰出的雕刻家能够如此？据“九书记”介绍，关于这个冰川有一个传说，很久很久以前，一个神仙挑着一担硕大无比的石头，想造一座桥，把相隔很远的两座山峰连接起来，以期造福人类。但这个神仙似乎也具有凡人的心理，好大喜功，喜欢自吹，于是便问山脚下放羊的牧童：我这样做伟大吗，凡人做得到吗？偏偏这个牧童不卖这个账，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气得那个神仙撂下挑子挥袖而去，于是原本用于造桥的石块便永远堆在这个低凹的山沟里，默默地浸淫着千百年的风霜雪雨，变幻着或虎或兔或羊或牛气象万千的美妙身姿，在僻静的火山里看沧海桑田、星移斗转。传说终归是传说，当不得真的，但大自然给予人类的，除了实在的赐予，当有心理的慰藉与震慑。我当时看到这冰川时，自然而然地感受到的便是一种磅礴的气势，一种一泻千里、决然奔腾的气势，一种排山倒海、雷霆万钧的气势。这种气势，是狂澜，飞流奔腾不复回；是暴风，扶摇直上冲斗牛；是海啸，白浪滔天接云宵。大自然的伟大，大自然的狂野，大自然的粗犷，都在这个世纪冰川中展现得一览无余，并深深地震憾着我们人类敏感的心，直到灵魂深处。我无端地联想到一首唐诗：“君不见走马川，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倘若这位从军边疆的伟大诗人岑参得见这冰川，无疑会写出更具气势更有神韵的伟大诗作来的。

看到这大自然鬼斧神工而留下的世纪冰川，怀想韩同林教授考察并作出冰川的结论，又油生一番概叹。哲人不愧是哲人，能够透过现象看本质的，一句“世上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启迪了多少人，而且必将继续启迪很多人。但我深深感动的是，韩同林教授，这位中国冰川考察的权威，想来总是整天攀爬于高山峻岭之间，风餐露宿，沐雨浴风，野外考察艰辛可想而知。吾辈小人物，无缘得见韩教授，但在报上目睹过他的风采：他那踏在冰川上的稳固的双腿，他那握着小铲挖掘的矫健的身姿，他那盯着冰臼细细品读的专注的目光，特别是他力排众议一锤定音的执著和坚持，都在我的脑海中永久地定了格。是冰川有幸，经过千百年的沉寂和落寞，今朝终于展露出它的本来面目；是上虞有幸，在风光旖旎的江南，也能够拥有这万年冰川的奇观：是上虞人有幸，可以不经过远足他乡，也能够领略冰川的气势，目睹冰川的伟岸。从某种程度上说，是韩教授造就了冰川，造就了上虞的一景。女儿蹦蹦跳跳地采摘着映山红，当她爬上冰川后，却把一束最鲜艳的映山红插在一个小小的石窟窿里，为黝黑的大石堆添上一簇耀眼的鲜红。我真的非常感谢女儿，也许她是无意之为，但这恰恰表达了我对韩教授的无限敬佩之情。

也许，读懂冰川，那是韩教授的责任；而开发冰川，乃是我们上虞人的义务。把大自然慷慨赐予我们的无价之宝变成可利用的旅游资源，实在是当务之急。“什么时候能够更快更好地再次看冰川”，女儿的话也许就是大家的共同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