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游感

艾丽

人人都知道“距离产生美”，那么还有一句话“差距产生诱惑”，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认同。我总觉得，那么多的人热衷于旅行，也许正是应了这一句话。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去看陌生的人和物，我们的心就会沉浸在一种新奇之中，带来的冲动和愉悦会使我们慨叹：原来世界还有这样一种状态！这就足以让我们乐此不疲了。

深秋的一天，我们结伴从江南的居地来到华北的山西。短短几日内，从晋中的太原到了晋北的大同，一路的风光领略中，似乎还找到了去过晋南的感觉，就好像把一块地图上呈狭长条形状的三晋大地踏了个遍，而我们的整个精神天地，也被那最富积淀的中原文化满满当当地“装修”了一回。

就像故宫之于北京，晋祠正是山西最可怀古之地。晋祠在太原的近郊，汾河西畔，悬瓮山麓。到晋祠已是下午三四点，天色近晚。晋祠的方圆周围，不是山西别地连片的玉米高粱地，竟然是呈方格状的水稻田，一问方知，正因为有了晋祠那千年来“源源去又来，滚滚夜复昼”的“难老泉”，才使这里成为“山西小江南”。有农人在辛勤地收割晚秋的稻谷，令人想起产生于北方的农谚“霜降不收禾，一日少一箩”。晋水源头的这座园林式祠庙建筑群里，有太多的吸引人之处，以前念过的吴伯箫、梁衡写的《晋祠》等文，在这里得到了印证。那天晋祠里有人在演晋剧，很投入，可惜我们全然不懂；桐叶封北、三七分水、马氏坐瓮的故事倒是再一次浮上来；在水镜台、文昌宫、胜赢楼这些连墙漆都有些斑驳了的古建筑间，顿时感觉到时间的凝固。圣母殿、鱼梁飞沼、金人桥、水母楼、智伯渠，都在讲述这里曾经多么山清水秀，只是遮荫蔽日的汉代的槐树、周朝的柏树和古老的银杏树，仍旧默默无言。晋祠里还有一座王琼祠，为其后人所建。同行中的一位王姓女士专门作了拜谒，据说我们江南的很多人都是从山西迁来的，我们的根都在远方的中原大地，就像我们的文化都源于中原文化一样。

“晋祠布置既像庙观的院落，又像华丽的宫苑；全部兼有开敞堂皇的局面和曲折深邃的雅趣。在殿楼阁古树婆娑池流映带之间，实像个放大的私家园亭”，这是建筑造园学家林徽音教授的评价。上个世纪的三十年代，林徽音、梁思成夫妇踏遍三晋乡野荒地，为中华古建筑保护作出了重大贡献。我曾在书上看到过一幅旧照片，画面上的林徽音爬上一座山西老宅的一角，在做精心仔细的测量。同样还有林的一个故事。据说同有美女才女之称的林徽音和冰心并不友睦。冰心曾写小说《我们太太的客厅》，被人猜测是在影射林。林得知后并不恼羞，刚好她从山西返回，就差人把带来的山西特产——一坛陈醋送到了冰心家里。这当然是文坛的一桩轶事了。

除了陈醋外，山西最有名的特产还有大红枣、平遥牛肉和祈州小米。带回其中的任一件，相信你都不会后悔，那东西值得你肩背手提长途运送。山西多面食，也是全国最地道的，据说能叫出名字的面食就有300多种。我们尝到的油捞、豆面等，虽然制作的手艺略显粗糙，但“香”和“味”倒是真的令人难以忘怀。

到了山西，领略五台山的蓝天、乔家大院的喧闹、平遥古城的古朴之外，你还得去接受下大同的云岗石窟大佛的注视。

大同曾是一朝首都，无论如何也算是留住了几分王气的。虽然已不再尊荣几达两千年，但只要深入去寻访和发现，还会发现许多惊喜。那种由北方少数民族和汉族交流汇合而成的古拙、雄强的北方文化，以许多坚硬的方式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如果你恰好从云冈石窟的背面经过，会认为不过是一片高不过百余米、纵横数里的砂岩。这种地貌在北方十分常见，很容易在眼前一闪而过。但到了正面后，人瞬间会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因为就在山的正面，分布着主要洞窟45个、大小窟窿252个、石雕造像51000余躯。站在大佛前，顿时觉得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稍后平定下来，会发现这些眼神或悲悯、或亲切、或淡然，非但不让人局促，反而让人亲近。

与中原大多数寺庙里所常见的佛像丰满圆润所不同的是，北魏时期的造像，一般的特点是清癯秀气、宁静纯朴，脸庞显得有几分棱角，体态虽端凝但仍显清瘦。佛的衣服生动飘逸，这就是艺术史上著名的“北魏衣褶”，和另一种“吴带当风”可谓相映成趣。云冈石窟的美，还在于雕塑的整体性。这里有许多名窟大窟，也有仅能旋踵、甚或低头才能进去的小窟。当初的造像者给我们留下了佛的家园。在这里，不仅佛来了，佛的世界里的菩萨、罗汉、梵天、护法、飞天及众神都来了，它们围绕在佛的周围，或飞腾、或舞蹈、或守卫，像火焰般炫丽夺目。虽然看得人脖子发酸，却怎么也不想走出去。这是一种强烈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