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墟走出的绍剧世家

陈智尧

有道之墟，人文源远流长；闰土故里，名人交相映辉。

上个世纪20年代，从道墟镇走出了一位名叫章益生的村民，怀揣自己的理想和渴望创就一番事业的激情，他只身闯荡上海滩，最后在上海老闸桥旁创办了一家老闸大戏院，取名“同春舞台”。

章益生不会演戏，但他酷爱戏曲，特别是绍剧。爱屋及乌，章益生将自己其中两个儿子章宗信（艺名七龄童），章宗义（艺名六龄童）送上了舞台。当时的同春舞台，也就是后来演变发展成的浙江绍剧团可谓人才济济，群星荟萃。七龄童、六龄童、吴昌顺、陆长胜、陈鹤皋、章艳秋、筱艳秋、韩一虎等明星的竞相争艳，使同春舞台成为上海戏曲界中一支耀眼的“红杏”。其间，初进上海的越剧还不叫座，越剧名角徐玉兰请七龄童、六龄童兄弟俩帮忙扶持越剧姐妹一把，三人合演武戏《武松与潘金莲》，赢得满堂喝彩，不仅开创了绍、越剧种合演的先河，也大大丰富了两剧种的内涵。

七龄童于1921年出生于古城绍兴，还只有七岁时就被他父亲叫到上海拜师学艺，故名“七龄童”。小小的七龄童学艺非常刻苦，三节棍、梢子棒、九节鞭、钢叉……每一样兵器他都花苦功学，最终做到样样精通。勤学苦练给七龄童细嫩的皮肤留下了一道道鲜红的伤痕，也培养了他勇敢、顽强和不服输的个性，最终成为一代艺术大师。

1937年，日本侵略者攻打上海，为避战乱，同时也为了了却双方父母的心愿，时年17岁的七龄童与比他小一岁的艺人之女周传康结为连理，婚礼地点就选在绍兴福全镇龙尾山村七龄童的三嫂家中。“当时我才14岁，我却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宾客如云，热闹非凡，我们在河边搭台演戏，唱了三天三夜”。原全国政协委员、今年已84岁高龄的六龄童如是说。

仅有小学文化的七龄童悟性很高，他编演了72本《济公传》和36本《西游记》，为开创和繁荣绍剧事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在电影《三打白骨精》中扮演的猪八戒惟妙惟肖，入木三分，赢得了“笨扮巧演”的美誉。绍兴市艺术研究所国家一级作曲家罗萍认为：“在绍剧悟空戏中，可以与六龄童饰演孙悟空的精湛表演艺术相媲美的，那便是七龄童饰演猪八戒有声有色的表演。他的‘笨扮’，是指以头套遮掩着眼神、脸相，穿着胖袄，挺着个大肚子，那是形象上的猪相；所谓‘巧演’，则是指以准确、生动、富有感染力的形体动作，来刻画猪八戒的性格、感情。七龄童演猪八戒，以各种形体动作取胜，无论一耸肩、一摆腰、一弓背、一屈膝，无不细致入微，深合剧情。他的唱腔，清亮润净，高亢激越，在绍剧老生一行中，别具风格韵味”。

七龄童的艺术才能，在电影《三打白骨精》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与发挥，比如有这样一幕：唐僧、沙僧被白骨精擒去，猪八戒赶到花果山，来请大师兄孙悟空下山救师除妖。谁知一进水帘洞府，与悟空讲不到三言两语，就被轰了出来。八戒窘急，苦苦思索办法。此时的七龄童表演是，伸直右手食指，指按着太阳穴，有节奏地来回钻动；同时，左脚前伸，脚跟着地，脚尖向上，有节奏地左右摇动。这个动作颇具童性，绝妙地表现了猪八戒挖空心思着急思索的神态。以至一些老观众常赞叹说道：“啊，七龄童真了不起，连脚后跟也会做戏”。

七龄童的戏路很宽，他在《清官册》中饰演寇准，演的稳重老辣，说白咬字清楚，层次分明，斩钉截铁，毫无拖沓之感，有着深厚的传统老生表演功底；与陆长胜一起演《炼印》，又活泼生动，不落传统老生表演的窠臼；他在《秦香莲》中饰包拯，《小刀会》中饰刘丽川，《血泪荡》中饰笑面虎，《社长的女儿》中饰社长，《智取威虎山》中饰座山雕，无论正反角色，都别出心裁，栩栩如生，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52年秋，同春舞台创始人章益生因患高血压后医治无效去世，终年68岁，他的棺木由上海水路运回我市道墟安葬。随即同春舞台改名同春绍剧团，由七龄童任团长。1956年，同春绍剧团又改名浙江绍剧团，六龄童任团长。

花开花落，新老代谢。七龄童先后生有四子四女，子承父业，怀着对戏曲事业的衷情与热爱，七龄童毅然将长子章金元（艺名七小龄童）、次子章金云（艺名小七龄童）送上了绍剧舞台。六龄童生有五子三女，也将自己的次子章金星（艺名小六龄童）、五子章金莱（艺名六小龄童）引进了戏曲艺术的殿堂。

章家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1961年10月10日和1957年的12月15日，这是两个令浙江绍剧团演职员特别是章家永远难忘的日子。在这二天中，伟大领袖毛主席带领其他一些中央领导在观看了绍剧《三打白骨精》后，向演职员们亲切致意。敬爱的周总理在观看了《孙悟空大闹天宫》后，还把《闹龙宫》里扮演罗猴的小六龄童抱了起来合照留念。中央领导的多次亲临指导和鼓励，大大激发了浙江绍剧团投身戏曲事业的信心与决心，1961年，由七龄童、六龄童主演的绍剧《三打白骨精》被拍成彩色电影，影片远播欧、亚、非、拉72个国家和地区，并荣获第二届中国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戏曲片奖。七龄童、六龄童的名声鼎盛一时。

然而好景不长在，好花不常开。七龄童后半生人生道路却极其坎坷。上世纪50年代末，“左”倾思潮加甚，七龄童受其影响苦不堪言。十年动乱，七龄童、六龄童更是深受其害，在饱尝了身心催残之后，七龄童终因癌细胞扩散含冤去世，是年仅47岁。

1979年4月19日，七龄童一案得到昭雪，组织上为七龄童恢复了名誉，有关部门，社会各界共500多人参加七龄童平反昭雪追悼大会。浙江绍剧团党支部书记刘显扬总结了七龄童短暂而光辉的一生：“七龄童先生是著名的绍剧表演艺术家，在世47岁，却从事绍剧事业40多年，对绍剧事业可谓呕心沥血。集编、导、演于一身的七龄童被人们赞誉为“活八戒”、“天下第一猪”，形象而深刻地反映了人民群众对他演技的赞赏。他还自筹资金，举办了绍剧第一期训练班，亲任班主任，为绍剧事业的发展开辟了一条全新的路子。七龄童为戏曲事业作出的巨大贡献，是不容贬低的，历史是不可磨灭的。
2007年9月28日，是七龄童逝世40周年。为纪念这位绍剧舞台上久负盛名的“活八戒”，他的儿子，今年已经65岁的的“小七龄童”章金云在花了三年时间后，完成了一部13.6万字的回忆作品——《“活八戒”七龄童 “南猴王”六龄童》，经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选在9月28日这天举行现场签名售书。80多岁，已是白发苍苍的六龄童赶来为侄儿助阵。在经历了亲兄含冤致死、儿子（小六龄童）17岁因病去逝的悲痛后，六龄童并没有因此颓废失意，相反，对艺术的追求之路变得更为坚定和执著。老人悠悠说道：“‘天下第一猪’七龄童与‘南猴王’六龄童已经阴阳相隔，天各一方，如今是猪兄逝也，猴弟老矣！但我想猪兄、猴弟包括我们埋在道墟青山的老父都有着共同的心愿，那就是希望中国的戏曲事业蒸蒸日上，祝愿绍剧事业后继有人，兴旺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