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山红

吴仲尧

映山红，在我的家乡是—种十分常见的灌木植物。每到春天，被翠绿衬托着的鲜艳的映山红，给山野抹上了一层火红的色彩，撩得人心里痒痒，便会呼朋唤友去踏青。

在我的记忆中，映山红的花瓣可以食用，其味甜中略带酸，清爽可口。记得小时候，每到春天，只要母亲上山砍柴，我们兄妹三人便会静悄悄地蹲在家门口，翘首盼望着母亲回家。当然，母亲也不会让我们失望，她总会带些映山红回来给我们解馋。在那个年代，像苹果、橘子、香蕉这样的水果，对于农村孩子来说是一个很遥远的梦。记得我第一次吃苹果还是十岁那年，跟随父亲去上海探望干奶奶，干奶奶把我当成宝贝疙瘩，搂在怀里久久不肯松开，然后递给我一只大大的黄里透红的苹果，我捧在手里，轻轻地抚摸着却舍不得咬它一口。良久，我真的抵挡不住它的诱惑，一口咬下去，那股香那种甜如电流般刹时流遍了我的全身，内心也油然萌发了对城市生活朦胧的向往……但不管怎样，总觉得还是家乡那漫山遍野的映山红，给了我童年无限的乐趣。

少年时期，每到满山红遍的季节，我们几个小伙伴就会瞒着父母偷偷上山摘映山红。长在向阳山坡绿树丛中的映山红，如一群穿着鲜红色裙子的少女，迎着阳光，在碧绿的舞台上，在和煦的春风里，以绰约的身姿摇曳出曼妙的风情。小伙伴们尽情地享受着自然赐予的美食，在红花绿叶之间嬉戏玩耍，无忧无虑。累了，静静地躺在山坡的草地上，默默地遥望着远方群山连成一片的火红的映山红，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出电影《闪闪的红星》潘冬子背着长枪，穿着军装，雄纠纠气昂昂走在红军队伍里的镜头，而他的身后更是一片红得令人震撼的映山红。

映山红又叫杜鹃花，是读了邵华的散文《我爱韶山的红杜鹃》才知道的。同时了解到杜鹃花才是学名，而映山红是俗称。但在我的家乡几乎无人叫杜鹃花，还是称映山红感到亲切。当时读小学，我无法理解韶山的红杜鹃到底负载着多少思念和寄托，只知道韶山是毛主席的故乡，邵华是他老人家的儿媳。直到2003年冬天，我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踏上韶山这块神奇的土地，才理解作者对家乡、对父亲、对红杜鹃是怎样的厚爱，红杜鹃不仅是一种自然之绝美，更是张扬一种凝重的思想内涵。红杜鹃还连着中国革命的烽火，在中国民众的心中她是中国鲜红历史如火如荼的象征。据说在毛主席诞辰一百周年之际，当韶山毛泽东铜像落成那天，出现日月同辉杜鹃齐放的景观，虽时逢冬日，杜鹃却有灵绽放，怀念英魂。

据资料记载，杜鹃花是我国三大天然名花之一，栽培历史非常悠久，主要分布在长江流域及以南地区，我的家乡大概属于此范围之内，我国古代诗人就以“水蝶岩蜂俱不知，露红凝艳数千枝”这样的诗句来描述她。近几年，映山红作为风景树，悄然走进机关学校、厂矿企业、公园景区，以及寻常百姓家。每当映山红盛开时节，校园里随处可以见到她的身影，我便会轻声地走近她，蹲下身子，欣赏着她的倩影，抚摸着她的脸颊，冥冥之中不由产生摘几朵花瓣重温少年旧梦的冲动，但往往被现实的规矩所阻止，我只能从她醉人的笑靥里寻觅遗落在家乡山坡上的天真。

今年开春，朋友送我一盆西洋杜鹃。西洋杜鹃其实是个统称，借此来区分土生土长的映山红。据说我国已从西方引进不少杜鹃，经园艺家的精心培育，已出现众多的栽培品种，花的颜色从银粉到水红、大红，从乳黄、鹅黄到桔黄，花瓣从单瓣到重瓣，应有尽有。可以想像，若把这些千姿百态的杜鹃移植在一起，早春时节，万花竞放，将是何等壮观，游人一定会目不暇接，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再说我家的那盆西洋杜鹃，其弯曲的枝条，肥厚深绿的叶片，深红娇艳、硕大雍容的花朵是那么的美观，不经意还伴有淡淡的清香，宛如丰姿绰约的少妇亭亭玉立。晨曦里，我轻轻地给她浇水，晚风中，我倾情地观赏她的妩媚，直到有一天呈颓败之态，也总使人觉得她有着别样的美丽。

清明时节，我携妻女回到家乡，爬上那个曾经给予我无限快乐和天真遐想的山坡，望着绿影簇拥着的映山红，望着女儿采映山红的俏皮样，仿佛看到在家乡山野里追逐嬉闹着的我童年的影子。此景此情，令我心往神驰，浮想联翩……

家乡的映山红在平淡之中默默无闻地生长着，她不眷恋阳光的温暖，不屈服暴雨的摧残，与自然和谐地相处着，保持着自己独特的个性，纯洁的灵魂，犹如勤劳朴实的父老乡亲，深深扎根在家乡的土壤里，延伸着平凡却充满希冀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