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陆游东山诗

郭庆祥

南宋爱国诗人陆游(1125-1210)，字务观，号放翁，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他热爱祖国的美丽河山，放浪山水数十年，到过许多地方，也多次来过上虞。乾道三年(1167)秋，四十三岁的陆游，在游览了位于上虞的东山之后，赋诗《东山》、《国庆寺》，为后世留下了关于东山文化的著名诗篇。这两首诗，在《上虞县志》(嘉庆十六年刊本)中有载。

陆游的《东山》诗，全文如下：“绝顶松风透胆清，谢公曾此养高情。山横两眺暮云碧，江浸一天秋月明。林十有僧敲锡响，石边无客听棋声。蔷薇洞口庭前水，留得当年洗屐名。”这首诗，对东山优美的自然景色和人文景观作了出色的描绘，对东晋名相谢安表达了由衷的赞美之情。仰观东山绝顶，是一片松林，松风呼啸，蔚为壮观。陆游触景生情，想到谢安曾在此隐居，陶冶情操，他的高风亮节，犹如高山青松，令人敬仰。横观东山，有东、西两个眺亭。这两个眺亭，在暮云碧天之下，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从眺亭西望，曹娥江水与天一色，在明亮的秋月夜，给人以美的享受。松林下的国庆寺内，热热闹闹，僧人们在做佛事，敲打锡制的佛器，发出金属特有的声响；棋盘石边，冷冷清清，谢安当年与人对奕的情景已成过去，很难再寻觅到当年游客下棋落子的声音。蔷薇洞和洗屐池也是东山有名的人文景点，保留着谢安当年隐居东山时的一些生活痕迹。蔷薇洞曾是谢安携艺妓游宴之所，洗屐池曾是谢安及其侄孙谢灵运在游山归来后的洗屐之处。这个池就在蔷薇洞附近，所以陆游在诗中说：“蔷薇洞口庭前水，留得当年洗屐名。”

陆游的《国庆寺》诗，全文如下：“岂少名山宇宙间，地因人胜说东山。江拖银练秋波淡，峰峭芙蓉翠嶂环。别墅有棋莎缉缉，断碑无字藓斑斑。几更梵宇勋名在，不与蔷薇一样残。”这首诗，同样是描写东山自然景观和人文景点的佳作。国庆寺地处东山，而东山是一座名山。陆游认为，宇宙间有不少名山，东山只是其中之一。东山之所以出名，并不是因为它高大雄伟，而是因为它不仅有优美的自然环境，而且有出色的人文景点。就自然环境来说，东山西临曹娥江，从山上望去，曹娥江犹如一条银白色的丝带，在秋风吹拂下，江水的波涛依稀可见。东山的山峰陡峭，时值秋天，芙蓉花盛开，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赏心悦目的翠嶂花环。就人文景点来说，东山谢氏别墅旧址有谢安与人对奕的棋盘石，虽然现时已为陈迹，堙没在莎草之中；东山曾树有记载谢安丰功伟绩的石碑，虽然现时只剩无字断碑，表面已是苔藓斑斑。东山的国庆寺，因年代久远而几更梵宇；但东晋名相谢安的勋名却始终存在，并不与蔷薇花一样遭到摧残。由于这首《国庆寺》诗所描写的，同样是谢安隐居地的东山，所以，可以把它归入陆游所写的东山诗之中。

在《剑南诗稿》中，陆游还有两首东山诗：一首是绍熙三年(1192)冬作于山阴的《初冬扫东山之麓置数石于乔松巨竹间以眺西山甚自适也》(以下简称《扫东山》；一首是庆元五年(1199)冬作于山阴的《登东山》。据钱仲联在《剑南诗稿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9月第1版)中说，陆游《登东山》诗中所说的“东山”，与《扫东山》中所说的“东山”一样，不是指位于上虞的东山，而是指陆游家乡的云门山。不过，有人以为《登东山》诗所写的“东山”，就是位于上虞的东山。所以，有必要对这首诗作些考辩。

陆游《登东山》诗，全文如下：“老惯人间岁月催，强扶衰病上崔嵬。生为柱国细事尔，死为云台何有哉！熟计提军出青海，未如唤客倒金罍。明朝日出春风动，更看晴天万里开。”这首诗中所说的“东山”，是指位于上虞的东山吗？笔者以为，不像是指位于上虞的东山。理由有二：一是查考年谱，在于北山所著的《陆游年谱》(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11月第1版)中，并无陆游在庆元五年游览上虞东山的记载；二是从年龄和身体状况来看，陆游作《登东山》诗时已是七十五岁高龄，身患疾病，年迈体衰，他“强扶衰病上崔嵬”所登的东山，不可能是离家百里位于上虞的东山；三是从《登东山》诗的内容来看，它抒发的主要是因抗金名将遇害、抗金主张不被采纳所生的愤愤不平之气，以及对理想的抗金大好局面的期待，这不像是陆游登临谢安隐居地东山所抒发的思想。

有的读者可能会说：《登东山》诗中明白地写着“东山”，难道云门山也可以叫做“东山”吗？笔者以为，陆游把云门山叫做东山是有据可查的。据《嘉泰会稽志》说：“晋宋诸贤居会稽、剡中，例称东山。……会稽、剡中、若耶、云门，皆可称东山也。”可见，就会稽郡的地域而言，凡是会稽郡东部诸山，皆可称为东山。云门山是会稽郡东部诸山之一，自然也可以称为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