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何老师

一平

一件心事压在我心头已整整五十年了。

1956年，我在崧厦中学(当时为上虞第三初级中学)读初二，因为家庭经济困难，缴不起住宿费，只好走读。从偏僻的三友村到学校十里路，每天步行，早出晚归。中餐在学校食堂蒸饭，小菜不是霉干菜就是咸苋菜梗，有时花两分钱买一块腐乳或一根油条，生活十分清苦。我个子长得矮小，但学习很勤奋，基本上门门优秀，还被评为校“三好生”。

一天中午，我正在教室里吃饭，突然进来一个个子瘦长、面庞清癯的中年人，将一碗香气扑鼻的煎鱼倒在我的饭盒子盖上，转身就走。我不由一愣，待我回过神来，那位中年人已经不见踪影。旁边一位同学告诉我：“那是何俊老师，总务处的。”我与何老师素不相识，从未有过交往，他为什么给我送菜？但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我真的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以后，何老师又给我送过几次菜。一天中饭后，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教师宿舍里找到何老师。我涨红了脸，连头也不敢抬，只说了一句：“谢谢何老师！”何老师亲切地拉着我坐下：“我知道你是个好学生。加点营养，才能身体好，学习更有劲。”就这样，我跟何老师成了忘年交。他送给我一套西湖十景的书签，至今我仍珍藏着。

以后，何老师调走了，据说是回了杭州老家。

1958年秋，我考取位于杭州南高峰下的浙江航务学校。一个星期天的早上，我欲去拜访经常萦绕于脑际间的何老师。我只记得他曾对我说过，他住在杭州中山中路62号。于是，我从学校所在地的赤山埠出发，步行到湖滨，再走到官巷口，沿着中山中路一直寻下去，不知怎的，中山中路有61号、63号，就是没有62号。到马路对面去，仍找不到。问了不少人，都说不知道。我在原地足足转了一个多小时，结果仍一无所获。无奈，我沿着中山中路往南寻，中山南路 62号也不是何老师的家。这时已近中午，早餐只吃点稀饭，早已饥肠辘辘，可又身无分文。我坚持往前走，到南星桥，过闸口，转到虎跑路，直走得眼冒金花，后来实在走不动了，扶着电线杆稍息一会，待走到学校，已是下午两时了。

以后，我在杭大读书，又试着去寻找过几次，但均无下落。

五十年了，何老师那亲切的笑容时时出现在我的眼前。

何老师，您在哪里？我永远忘不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