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扇·电扇·空调……

胡大龙

伏天，我们现在再也离不开空调了，来到办公室或者回到家里，第一个习惯性动作就是迫不及待地揿下空调开关。吐出阵阵凉风的空调成了我们战胜酷暑的有力武器，而一旦空调失灵或停电，便使我们跌入苦难之中。已经不愿回首没有空调时我们是怎样度过盛夏，而原本十分强壮的体魄目前日趋脆弱。依赖空调才能正常生存的我们，还记得那个连电扇都被视为稀罕之物的年代吗？

在儿时，我家算得上是一家温饱户，虽然一家兄妹众多，父母还是节衣缩食安排子女人人上学读书。父亲对子女学习赏罚分明，连夏天乘凉赶蚊子的扇子也按完成作业秩序进行分配，首位是新芭蕉扇，其次是麦杆蒲扇……那时我为了争得一把好扇，晚饭前往往是第一个完成当日作业。每当夜幕降临时，我总是舒展着身子躺在竹椅上摇着扇子津津有味地倾听着长辈们讲述的一则则美丽的神话。当年的一把蒲扇没有驱赶不了的盛夏。

七十年代初期，长兄经过申请到上海打了三个月的建筑木工，回家时肩上扛回了一台“华生”电扇。当那只“华生”电扇神奇转动、吹出阵阵凉风时，几乎半个村子的人们都来观赏，差点将台门挤破。兴奋得意的长兄拉出一条长长的电线，索性将它放在天井中，像大熊猫似地供人欣赏。有人啧啧赞叹，这东西竟值半头牛，电扇有这么贵？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说：“扇叶子都没有，风是从哪里来的？”……

从此热浪滚滚的正午或者晚上，我们全家老小都围在电扇周围，享受着现代电器制造的凉风。另有为数有限的邻居小孩也被允许在电扇旁过夜，他们无疑是众多邻家孩子羡慕的对象。

就在该年夏天的中午，我们家的那扇大门突然被几双大手推开，冲进几个庄稼汉，抬着一个牙关紧咬、双目紧闭、表情十分痛苦的青年。他显然是中暑了，村子离乡卫生院较远，求医不易，一般都是采用土法医术、民间汤药。而如今听说我家有一只能吹出凉风的电动家伙，他们自然又都把它认作了能祛除暑恶的神灵。电扇马上开动了，轻柔的凉风抚慰着青年被毒辣太阳熏晕的身体，一碗汤药也慢慢灌入了他的口中，一群人静静地谛听着嗡嗡的电扇风声，虔诚而固执地等待着魔力的出现。终于，那青年渐渐地睁开了眼睛，气息开始流畅舒展，直至独自从地上支撑起身子。这时在旁的人们都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他们看着缓过气来的青年，看看电扇，感激、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如今，每当忆起这番场景，坐在空调所营造的清凉世界中的我，禁不住涌上一阵深深的眷恋和感动。蒲扇、电扇先后已落伍，空调它究竟还能伴陪我们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