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居

胡大龙

历经暑、寒两个假期的精心打造，全家终于迎来了乔迁之喜。一个双休日的早上，女儿和我去新居准备乔迁事宜，当我一脚跨入新居时从阳台上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女儿迅速拉开了阳台间的大门，只见两棵为庆祝乔迁之用的高大盆栽树木上已经垒起了一个十分漂亮的鸟窝。我和女儿轻手轻脚走近鸟窝欲看究竟，一只母鸟迅速从我的额前飞了出来。惊奇的鸣叫唤起了我的好奇。右手刚融及鸟窝时，四张殷红的小嘴立即伸向窝口，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那只低旋的母鸟惟恐我伤害它的骨肉叫声更是惨不入耳。此时我立即缩回双手迅速离开阳台。中饭后坐立不安的我始终惦记着那户捷足先登的新居。我又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地来到了阳台再次探望这户的四个新生儿。大概是母鸟觅食远飞了，窝内四个小宝贝睡得真甜。这时我仔细地打量起这户新居的奇特建筑。只见它垒在树叶最茂盛的树叉上，外层用细长的树枝有规律地编围着。整个窝口朝南，上口有一个雨蓬般的帽沿，几张大片树叶作窝顶，中间一层是十分细软的干草布满窝边。最里层是细羽毛和棉絮。整个新居设计合理，技艺精良，短短的几天时间仅凭一张尖尖的小嘴就垒成了如此的新窝，真令人难以置信。这真是动物建筑的一大奇观。

离开这个新居时，使我回想起童年的一段往事。乡村长大的我贪玩和淘气是出了名的。爬树梢、掏鸟窝、孵小鸟是笔者的一大发明。山前村后高大的村枝上都留下过我的足迹。每年当家鸡孵蛋时，我总是掏上许多鸟蛋孵入鸡窝中。记得十岁那年，我爬上了村中最高的那棵大樟树掏挖鹊窝里的鸟蛋。慌乱中掏破了鹊窝。令两只晚归的老鹊啼叫呜咽不已。因此遭到母亲一顿追打和停吃晚餐的处罚。而老鹊并不气馁，第二天一早在原址重起炉灶，一口泥一根树枝地开始了再建新居的工程。喜鹊这种不向命运屈服的精神深深地在我脑海中扎下了根。

成年后的我成了一名光荣的园丁，当年部分农村中学还设在庙宇或庵堂，教师的宿舍基本上是安排在农民家中。每当我在母亲面前流露出教师无固定宿舍时，老母亲就用手指着我说：“小时挖鸟窝，大来无草窝！谁叫你从小就掏鸟窝！”

转眼间三十多年过去了，家乡的山前村后的大树渐渐地减少，而村口的那棵大樟树上千雕万啄的喜鹊倩影却始终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我曾多次在回家时去寻觅鸟窝却使我大失所望，爬遍全村山头都不见一个鸟窝，远处也很少听到一声鸟叫。连我家老台门人燕同居的温馨场面也已踪迹难觅。

数年前我在自己的校园附近买了一套房子，一家三口总算有了自己栖身之窝。为了充实生活，整套房子的装修工程无不我自己一人包揽。历经两个假期的艰辛终于迎来了乔迁之喜。当妻子和同事们面对着鲜艳的墙漆、光滑的地砖、铮亮的铝合金窗声声夸奖装修工时，身上掉下几斤肉的我真有说不出的高兴。

而面对着捷足先登这户不速之客，为了让这四个新生儿不在惊恐声中成长，我家立即作出了暂缓乔迁的决定。但在每天上学前我女儿总是小心翼翼地登上阳台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窝内的四个小生命，然而高兴得手舞足蹈……

但是，窝内的一家生活得也十分艰辛，嗷嗷待哺的日子里，雏鸟常常苦苦地叫于窝口，盼父母望眼欲穿。觅食的父母常常不辞辛劳地来回奔波，有时甚至几个小时才回家一趟，衔来的小虫子常常被四只小嘴巴一番争夺后落到窝外。

一个星期后的早上，女儿欲给四个小宝宝去撒食，人未到阳台就听到了阵阵凄惨的呜咽声。原来渐渐长大的两只雏鸟爬出了窝外落在地上，张着无毛的双翅、歪斜着身子叫个不停。当女儿双手捧起这个热乎乎的小身子放回窝的时候，一个手指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只见一张小嘴巴死死咬住女儿的手指不放。当我帮着女儿拉下这张小嘴时，阳台上突然飞来两只凶狠的大鸟，只见他俩起劲地拍打着翅膀，盘旋在我们的头上、声嘶力竭地叫个不停……胆战心惊的父女俩立即拉上阳台大门，迅速离开了现场。

历经一周惦记的全家委托女儿再次登上新居阳台。从电话中传来了女儿几乎哽咽的消息：“小鸟一家不见了！”然而十分焦急的我与她迅速登上了阳台。全家面对着鸟去“楼”空的新居满目惆怅，三人迈着沉重的步履及满腹的牵挂离开了阳台。

乔迁后的第一个清晨，阳台上一连串的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催我从梦中惊醒，我一骨碌地起身迅速推开窗户，出乎意料地看到四只展翅的小鸟在窝前盘旋着。“快起来！快起来！小鸟回家了！”我十分急促地催着女儿起床。全家见着回家的小鸟，三双大眼盯视着羽毛渐丰乌光铮亮的四个小宝贝真是说不出话来。动作敏捷的女儿立即从家中拿出玉米和赤豆放在阳台的栏杆上，但今日这四个小宝贝似乎不领我家之情，掠着矫健的身子，又一阵叽叽喳喳的低鸣离开了阳台。全家凝视着远离的四个小黑点惊喜之余，默默地祝愿：“四个小生灵生活美满全家幸福！”

诚然，祝愿并不能预示最后的结局。如今随着改革的深入，农村城市化、城市再扩大，鸟类栖息地日趋锐减，幸存的鸟雀又在设法寻找与人相处的新境界，然而在通往这一境界的途中却布满了无数鸟类的辛酸。这也许不仅是改善它们的“处屋”便能了结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