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老十六”庙会

屠仲道

明清以来，上虞庙会盛行。近人钱伯华所辑《绍兴史迹风土丛谈三》中“越中灯词：东关十里逐笙歌，百戏鱼龙烛队多，照出隔江明月好，估灯千百下曹娥。”生动地描述了旧时上虞曹娥江两岸民间庙会活动之盛况。特别是丰惠、百官、曹娥、东关的四大庙会，规模宏大，盛况空前，特色各异。有民谚云：丰惠珠宝，曹娥花泡(好看)，百官热闹，东关杳杳。丰惠庙会队伍装束最为讲究，特别是骑在马上的童男童女，佩戴着各式珠宝显耀过市，更显其富有：曹娥庙会则有六艘龙船大敲出迎，壮观漂亮；东关五猖庙会虽然盛况无比，但迎过一次，下一次何时再迎，相隔甚远，故而杳杳；百官下庙庙会，不但热闹非凡，而且别具一格，还留下了一段鲜为人知的传说。

相传崧厦双枫庙供着桑九候王菩萨。桑九侯王，唐朝进士，因建百沥海塘有功，被皇上封为“桑九候王”。为纪念桑九候王，崧厦建双枫庙塑像立祭。然而，奇怪的是桑九侯王诸然不供在双枫庙，而是供于百官下庙，这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戏剧性情结。

据传，桑九侯王系崧厦人，百官桃园是他的外婆家，(今龙山路旧桃园商场)，作为外甥皇帝，百官也因此而沾光，故亦建下庙而祭祀，显赫荣耀。

百官下庙，曾有两进一庙台，整座建筑飞檐挑阁，雕梁画柱，气势轩瀚，造艺精湛。然而，如此庙宇，却为塑不好桑九候王像而犯愁。一连数十次，每塑必是哭相。无奈，百官方暗暗计议，遂将崧厦双枫庙侯王塑像偷迎下庙。崧厦方面获悉后，前去交涉，认为桑九候王是崧厦人，理当供奉双枫庙。而百官则认为，候王是百官的外甥，供于下庙，也无尚不可，顺理成章。双方各执己见，争论不休，后终因百官人多势众，崧厦方只好让步，但提出了一个条件，要求桑九候王每年回崧厦双枫庙两次。经商议，定于农历五月十六(俗称“老十六”)和十月各回双枫庙一次。自此，百官下庙与崧厦双枫庙每年都举行规模盛大而又双向互动的特别庙会，年复一年，相沿成俗。

桑九候王像，端庄慈祥，笑容可掬，大为下庙胜色。从此，下庙香火旺盛，香客不绝。而五月十六的三天庙会，更是热闹隆重。

从五月十四晚上开始，下庙日夜演戏不停，十五日下午崧厦迎会队伍来下庙，迎桑九候王去寺前双枫庙，下庙晚上演出殿戏。

五月十六正日，崧厦方面各社各甲的迎神赛会队伍，鼓乐齐鸣，浩浩荡荡，送候王回百官。有“发旗”开路、“总巡”引路、旗锣铳炮、文武抬阁、绣织锦旗，狮子高跷、鱼龙百戏，虾鱼蟹将、活无常、死无常和戏汤叉、玉星灯、甩碗顶菜瓶、戏酒坛、木头人摔跤，三十六行、押解犯人以及章、陆家、吕家埠的“耙棒会”民间武术表演队，还有香亭暖轿、庄扇，书有“桑”字的幡旗，以及校尉、拜会、大敲、背敲、细吹细敲等，前赴后拥、热闹壮观。特别是迎神赛会中的民间乐队，更是花色繁多、风格各异。有雕刻精细的“龙船大敲棚”，挂灯扎彩披纱的“纱船大敲棚”，还有装束精美小巧玲珑的“背敲”(也称小敲)以及斋堂坐唱的“十番”戏班。崧厦华镇共建村的细吹细敲，古朴典雅、更引入注目。相传是戚继光抗倭，由驻守军营将士所传。演奏员身着素色夏布长衫，彩带束腰，阳伞遮日。笙、箫、管、笛、三弦、琵琶、提琴(形若碗胡形状的乐器)、双罄、叶锣、鼓板、九园锣等乐器，边行走边吹拉弹敲，其中一曲《步步高》，誉及虞北地区，是老十六最为吸引观众的一支民间细吹细敲(也称四吹四敲)乐队和一首细敲曲牌，可惜已经失传。老十六庙会中，百余支民间吹打乐队，一路上吹吹打打，紧锣密鼓，超凡的热闹，可见当时民间吹打之盛行。

十六晚上的提灯夜迎，更是蔚为壮观。百官的迎会队伍，前去前江迎接桑九侯王菩萨。一路上，火龙导迎(火龙，是在龙头前以破雨伞为火把，在火把上洒上松香粉，松香粉爆燃后，形成喷涌的火团，夜里非常好看)，七星灯高照，火流星飞舞；龙船大敲上的数百盏红黄绿蓝的明角灯，似银河洒落九天；缓缓蠕动的迎赛队伍象闪光的长龙在黑夜中盘旋，浩浩荡荡，直达前江与崧厦的迎送队伍汇合。

此夜，前江灯火通明，搭台演戏，全国独一无二的哑舞剧——“哑目莲”则在此通宵演出。此时，百官桃园也戏台高搭，锣鼓喧天，人山人海，通宵达旦，等候桑九侯王来桃园外婆家看戏和过夜。翌日上午桃园继续演戏，多为《哑目莲》(俗称哑鬼戏)，并设斋堂，由“十番”戏班坐唱。这天因后郭乌树菩萨出迎百官，老十六庙会停迎一天，桑九候王菩萨也只好在桃园外婆家看戏听戏，等待一天。十八，百官更加热闹，迎会队伍长达数里之遥，当下午候王菩萨要进殿时，现博物馆山上人山人海，观看会市，直到候王入殿，晚上演戏结束。

农历十月的迎会，整整一个月，时间之长绝无仅有。这次迎会，以演戏为主。像五月十六一样，崧厦方面惯例把桑九候王菩萨迎去，然后，再从崧厦开始，送候王回百官。会期中，每社、每甲必设斋堂唱戏和搭台演戏，日夜不息。桑九候王迎到哪里，哪里就有戏看，民间称为“社甲戏”，也叫“排甲”(即为以社、甲演戏)。到百官后，逢台门、道地，搭台演戏。今天张家道地演戏结束，明天由蒋家台门前来接候王，继读演戏贡奉，直到十月底、十一月初，最后一场戏在桃园演出。次日，送桑九候王菩萨进殿，往往已是大雪纷飞的隆冬三九时节，可见当年庙会民间吹打乐演奏之盛行和民间戏曲演出之频繁。可以说，上虞不但是民间音乐之乡，也是戏曲之乡。难怪绍兴大班(绍剧)，嵊州小歌班(越剧)，上虞占有一席之地。绍剧的许多传统戏本，均出自上虞民间“十番”戏曲坐唱班之手；解放后，全国各大省、市级越剧团的司鼓和主胡等，大多为上虞的民间乐师。俗话说，嵊县前场(演员)，上虞后场(乐队，也称后狮子)，真所谓是名副其实。

时过境迁，现在除五月廿二曹娥庙会外，各地庙会已不复存在，而庙会中传承下来的民间吹打乐，却深深地扎根在上虞这块充满生机和灵气的土地上，放射出更加绚丽多姿的迷人光彩。被入编中国民族民间器乐曲集成的上虞民间音乐——《花二场》、《文武辕门》、《流波曲》、《四方曲》、《噶嗒吹》等曲牌，已成为不可多得的珍世瑰宝和不可再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被载入史册，流芳百世。上虞市也因此被中央文化部命名为“中国民间艺术之乡(吹打乐)”，这是上虞人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