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33-0080  http://www.shangyudaily.com  E-mail:syrb@mail.sxptt.zj.cn

点击上虞日报

关注上虞热点

讴歌上虞建设






今日上虞

国际国内

社会广角

虞舜文化

白马湖畔

江边短论

图片新闻

前期回顾

报社信箱

 

虞 舜 文 化


白马湖图书馆

陈荣力


著名作家博尔赫斯56岁时就任阿根廷国立图书馆馆长,上任不久他的双目便失明了,为此博尔赫斯说过这样一句话:“上帝赐给我80万册书,同时也使我失去光明,这真是妙不可言的嘲弄。”接着博尔赫斯又说了这样一句话:“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读到此,我骤然间有点血脉贲张,双目失明的博尔赫斯,不仅让世界上所有的图书馆闪射出灿烂的辉光,也让我对心中那个膜拜已久的图书馆,一下子有了醍醐灌顶的感知。

那个图书馆位于浙东乡野一座富有诗意的校园里,它同样具有一个天堂般美丽的名字——白马湖图书馆。

上世纪二十年代初,随着“五四”新文化运动春潮的洇漫,一株文化的春笋,在浙东上虞一片幽静的青山绿水间爆出鹅黄的芽尖,它就是后来享有“北有南开,南有春晖”美誉的春晖中学。八十多年前,当那些八角屋顶、西式长窗、黛瓦粉墙的建筑在红树青山的乡野里拔地而起,当仰山楼、曲院、西雨楼等充满诗情画意的名字在烟缕雨丝两模糊的白马湖畔逶迤招摇,很难想象同时耸立的白马湖图书馆,在世人的眼里该是怎样一种打量?虽然早在清政府废除科举的1905年,新式学堂便在耕读之风向浓的浙东一带滥觞,但无论在浙东、在江南乃至在当时的中国,白马湖图书馆怕均是独领风骚的。

这种独领风骚,首先体现在白马湖图书馆的建筑形态上。虽然从风格上来说,白马湖图书馆与仰山楼、曲院、西雨楼、山边一楼等并无多大差异,但我以为白马湖图书馆是最能体现昔日春晖建筑的文化神韵的。仰山楼的轩昂,似乎多了一份孤傲的单调和直白;而曲院的闲适,又难免掺杂几缕俗世生活的庸常。惟有沉稳、倜傥的白马湖图书馆,周正中不失雅致,洒脱里更具大气,及至八十多年风雨侵蚀后的今天,依然洋溢着玉树临风的品质。由此我常常想,当年建筑设计师在设计白马湖图书馆时,肯定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作为心灵圣地的图书馆,不仅仅只是一幢楼宇,它更是一座百年甚至千年不衰的“未来的历史建筑”,必须充分展示时代和地域的文化、科技元素,尽可能体现历史底蕴。事实上无论是建筑材料、建筑语言和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白马湖图书馆恰恰都是“五四”以后西风东渐的时代风尚和江南地域文化品性有机融汇的典型体现。从这个意义上说,白马湖图书馆又不啻是我们察看上世纪二十年代建筑文化的一个窗口和标本。

比建筑形态更让人心旌摇曳的自然是白马湖图书馆的特质。说起来,还有一段佳话。当年春晖中学校舍落成后,捐资兴办春晖的陈春澜先生,原打算花一万银圆为校长经亨颐在白马湖畔修建一座精致的住宅。经校长说:你老有此好意,不如省了修筑住宅的钱给学校添置图书。经校长将这一万银圆,全部添购了图书。所以当时耸立浙东乡野一隅的白马湖图书馆,不仅有一般城里中学都缺乏的经、史、子、集等大批古籍藏书,而且更有日、德、英、法四种外文书籍。如果说建筑和藏书只是白马湖图书馆独领风骚的外在层面的话,那么它的最大特质,无疑在于它所曾经有过的辉煌和像江南的春雨一样渗入时空汩汩不息的灌濯和滋养。

八十多年前的那些秋天和冬天,八十多年前的那些春日和星夜,当长衫马褂的学者名流在春晖的讲台上传道解惑纵横捭阖,当西装革履的达人名士醮着白马湖的波涛奋笔挥毫作画吟诗,当满怀宏愿的莘莘学子伴着乡野的风声和雨声伏案苦读孜孜探求,白马湖图书馆就像一位无私的母亲一样,展开怀抱容纳过每一位索取它乳汁的人。虽然那些学者名流、那些名士翘楚,甚至不少的莘莘学子,在当时和日后都有着如雷灌耳的名字:经亨颐、夏丏尊、朱自清、丰子恺、俞平伯、朱光潜、李叔同、匡互生、杨贤江、刘大白、王任叔、魏风江、黄源、谢晋……但谁能说,他们能在二十世纪的中国文化星空中发出更耀眼的光泽,当年白马湖图书馆的滋养和灌濯就没有意义呢?不仅如此,春晖中学能从一株鹅黄的文化春笋最终崴蕤成一片苍翠的文化竹林,在中国文化沃野里风姿绰约、蓊郁常青,白马湖图书馆的润泽和引领,更功不可灭。一座耸立于乡野里的中学的图书馆,能聆听过如此多的文化星辰敲击的足音,能注视过如此多学者名流出入的身影,能滋养和灌濯过如此多莘莘学子终成名士翘楚,这在中国怕是无出其右的。“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乡野里的天堂或许更让人神往。

一个夏雨淅沥的下午,我又一次走进白马湖图书馆。虽然因为面积的原因,白马湖图书馆在几年前已改为春晖中学校史陈列室,但叶圣陶先生题写的馆名还在。在西式长窗低低的窗台上坐下,窗外是雨声中处处水绿的春晖校园,远处的白马湖和象山脚下的李叔同、丰子恺、夏丏尊、朱自清旧居,在薄薄的雨雾中朦胧依稀。而窗内略显松动的楼板,似乎让人听得见那些曾在上面响起过的或轻或缓的脚步。这样的脚步,也令我不由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来。

那是二十多年前,我在一个乡村供销站工作,一天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来我们供销站卖旧书,那堆旧书中竟有两本解放前商务印书馆出的“万有文库”丛书。我好奇地翻开一看,两本丛书的扉页,敲着繁体的“甬绍线春晖中学白马湖图书馆”字样的印章,为此我特地收了起来。不料第二天一大早,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匆匆赶到我们供销站,着急地询问昨天小孩卖掉的那堆旧书。老妇说:孙子不听话,偷偷将老头子藏了几十年的书卖了,其它的也算了,但两本有白马湖图书馆印章的断断不能卖。见老妇焦急,我便将那两本书和整堆旧书都退还给了她。一来二去交谈后,我才知道上世纪三十年代,她的丈夫在春晖中学念书时曾做过白马湖图书馆的义务管理员。虽然从春晖毕业后,他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有出息,一直只做了一个普通的乡村小学教师,但在春晖中学念过书和做过义务图书管理员的经历是他一生引以为荣的事。而那两本敲有白马湖图书馆印章的书,则是经历了历次的政治运动后,白马湖图书馆留给他的惟一纪念。

如果说二十多年前,二十刚出头的我,还为那位曾做过白马湖图书馆义务管理员的老者,对白马湖图书馆的特殊情感有点淡漠的话,那么二十多年后,当我坐在白马湖图书馆低低的窗台上时,我才终于悟彻:白马湖图书馆对那位老者来说,其实就是天堂。而这样的天堂,或许也同样存在于到过春晖、到过白马湖图书馆的每个人心中。





 

本站网页版权属上虞日报社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镜像
 建议使用IE5.0,800*600分辨率浏览   技术支持 Email;syzd@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