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碑无语越千年

——著名乡贤李光千年古碑重见天日

陈秋强

3月22日上午，值莺飞草长、杂花生树的明媚春光，我们来到了余姚姜山。

姜山一直是我心仪之地，因为《越中杂识》中有这样一段记载：“宋资政殿学士谥庄简李光墓，在县西北五十里姜山”。为此，我曾在杜韶荣、丁加达老师和章镇八洞村谢书记的陪同下，三上章镇姜山，但寻寻觅觅，每次都是一无所获，败兴而返。不想前日耀灿惊喜地告诉我：“李光墓碑有了下落，它确在姜山，但此姜山不是你所指的彼姜山。”为此，便约了荣力、金海四位文友，兴冲冲赶往目的地。

原来耀灿是在采挖兰花途中，在余姚姜山发现了这桩秘密。余姚姜山位于五夫附近，它南接古镇丰惠，北依风光秀丽的牟山湖，东连余姚马渚，西傍上虞五夫，三面环山，一面临湖，山清水秀，翠压群峰。湖畔有一个古村落名姜山村，但见古樟参天，浓荫蔽日，实在是一处令人心驰神往的神秘之地。

一位49岁的村妇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她姓李，名春芬，是乡贤李光后裔，两夫妻承包了五十亩山地，遍植桃李梅杏，时值仲春，满坡果树正在开花时节，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在她居住的平屋后面，一树一碑吸引了我们的视线。所谓“树”是一株高大壮实的茶树，茶花盛开，花团锦簇，仔细一看，只见每朵花瓣或色泽不同、或造型各异，真可谓“一花一世界”。问其原因，村妇笑着说，此树名叫“十八学士”，是因为余姚出过王阳明、黄宗羲这类学士共十八名，皇帝敕封而得名。所谓“碑”是指一块“方丈碑”，系余姚市重点保护文物，细看内容，竟与李光有关。原来李光与佛家弟子通律大师十分投缘，亲笔题写了碑文，文中盛赞通律大师志行苦卓，超然洒脱，禅律两宗参行无碍等内容，并由书法家邹德久泼墨挥毫。

风光秀丽的姜山离五夫不远，李光生前又经常来此与通律大师研讨佛学，所以李光墓安葬在这里实在是顺理成章。那么碑在何处？墓又在何方？看我着急的表情，村妇便带我们来到了对面山岙的一块高地，钻进了一间草舍，原来李光墓藏在十分隐蔽的草舍之内。

我戴上了老花眼镜，迫不及待仔细观看。只见碑文黑底白字，是李光次子李孟坚所书。石碑虽然经历了近千年的土侵水蚀，除右上角部分风化龟裂之外，基本还完好无损，细观全碑竟有 1000余个字，个个写得端庄秀丽，韵致飘逸。

碑文前后两段，记述了李光世系渊源。太祖父李晏如，赠授太子少保，太祖母高氏，封始兴郡夫人；曾祖父李微，赠授少子少傅，祖母颜氏，封信安郡夫人；俞氏，封咸宁郡夫人。祖父李高赠授太子太保，祖母史氏，封文安郡夫人；父亲李光，母亲嵊县黄氏，封齐国夫人；继母管氏，封荣国夫人。儿弟姐妹十人，五男五女；长兄孟博，探花，但终身不仕，随父到海南，35岁死于琼州；作者孟坚；弟弟孟醇、孟珍、孟传。由此可见，李光一家人丁兴旺，子孙满堂。

碑文的大部分笔墨没有描述李光的丰功伟绩，只是简述了李光一生官宦升迁的履历。自从他29岁中进士之后，在35年的仕途生涯中，升迁变幻莫测，起落沉浮很大。我仔细估算了一下，他一生任职多达45次，小至管酒税的“公务员”，大至副宰相级的“参知政事”，而且就官职而论，既有文职，又有武职，特别在基层当官次数不少：曾在开化、常熟、阳朔任过县令，在宣州、饶州、婺州当过知州，绍兴、建康、平江当过知府。据史料考证，李光仕途变幻莫测的原因是他秉性刚直，每每与奸臣抗争，得罪权贵。比如他在常熟任县令时节，正遇宋徽宗宠臣朱面力以“花石纲”献媚皇上，气焰熏天，但李光不信邪，把欺压良民的朱面力家奴绳之以法，因而得罪了奸臣，险些遭殃。至和六年，李光在御前议论国事，由于语言刚直触犯了奸臣王黼，后被降职调任到广西阳朔任县令。靖康元年，已任右司谏的李光，因揭发太监谭礻真、梁方平丧权辱国的罪行，他们就勾结了权臣蔡京、王黼，内外为奸，李光险些又遭陷害。靖康元年五月，他因当场顶撞权奸而被削职调到福建汀州做了一名负责收酒税的公务员。绍兴八年，宋高宗与秦桧初定和议，但李光在高宗面前当场指斥秦桧卖国求荣而遭嫉恨，从而迫离朝廷出任绍兴知府。绍兴十一年冬，他又因得罪奸臣秦桧之流而被贬海南，从而过起了他十八年的流放生涯。

综观李光一生，他因为直谏，曾得罪了王黼、秦桧等权奸，导致了他沉浮坎坷的人生悲剧。在流放海南的十八年中，奸臣们还落井下石，使案子不断升级，曾祸及五十余家，连儿子也死在天涯海角。面对着如此惨烈的遭遇，乡贤李光无怨无悔，依然是“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还十分关心海南的交通、教育、经济等事，至今被海南人们尊为神灵。

难怪他死后皇帝谥号为“庄简”，常言说：战胜强敌、克服叛乱叫“庄”；谨慎生活、多做善事叫做“简”。乡贤称为“庄简公”，乃是名至实归。

细阅李孟坚书写的碑文之后，有一件事令我不得其解。据村妇介绍，此碑埋在李光棺材之下，如果不是盗墓贼的“杰作”，此碑难为世人所知，这是为何？文友们的意见是：因李光得罪权贵太多，子女们害怕被坏人所毁，还是深藏地下保险。看来李孟坚他们思谋很深，也幸亏他们有此一举，否则即使侥幸避开权奸之手，恐怕在文革中也难避粉身碎骨之祸。

在村妇的带领下，我们又来到李光墓地。它位于姜山村面前，远看是座小丘，上面排着梯田式的茶林，墓地的面积不小，上面还留着盗墓贼挖过的深坑。据村妇介绍，这里早就发现有人盗墓，去年八月，在离地四公尺深的坑中才发现了此碑，她获悉后用2万现金购得并珍藏在目前她住的草舍里，有人曾以高价回购，都遭到了她坚决的拒绝。她认为自己作为李光后裔，有责任保护它，虽然她目前很缺钱，但她不会用先辈的墓碑来换钱。

村妇的举措告诉了我们，她保护古代文明遗产绝没有一点功利倾向，这是一种非常高尚的现代文明。想到此，我们不由得十分钦佩这位朴实无华的农村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