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赋诗咏围棋

郭庆祥

围棋古称“弈”，发源地在中国，它是中国古代人类智慧的一个创造，源远流长。围棋究竟起源于何时？说法不一：有的说，围棋起源于远古，是尧舜发明的；有的说，围棋起源于东周的春秋，因为那时已有关于“弈”的记载。围棋在战国时开始盛行，历经秦、汉、三国、魏晋南北朝、隋，到了唐朝，有了很大的发展。

唐代诗歌盛行，围棋在诗歌中也有所反映。在《全唐诗》中，赋咏围棋的诗篇，为数不少。在这些棋诗中，唐太宗李世民（599-649)的《五言咏棋二首》，特别令人注目。这不仅是因为他曾经是唐代的一位英明的君主，其贞观之治彪炳青史，而且是因为他所作的这两首棋诗十分出色，乃是唐代围棋的生动序曲。

先看李世民的第一首棋诗：“手谈标昔美，坐隐逸前良。参差分两势，玄素分双行。舍生非假命，带死不关伤。方知仙岭侧，烂斧几寒芳。”这首棋诗所描述的，是：弈者的姿态和围棋的性质；棋枰的形状和棋子的颜色；围棋中的生死与对局者的关系；古代围棋的神话及其所包含的意义。关于弈者的姿态，诗中用“手谈”、“坐隐”来加以描绘。“手谈”，指的就是用手下围棋。因为在下围棋时是不讲话的，双方头脑里的思想，不是通过语言来表达，而是通过用手下棋来表达的，所以下围棋又叫“手谈”。这一提法，不是李世民的发明，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已在文人士大夫中流行。“坐隐”，是指对弈双方坐在那里冷静地思考。关于围棋的性质，李世民认为，围棋是一种高雅的娱乐活动，两人坐着对弈，是对往昔前人所创造的这一美好事物的享受。“手谈标昔美，坐隐逸前良”所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关于围棋的棋枰形状和棋子的颜色，唐代的棋枰，已由纵横各十九条线交错组成，与现时的棋枰相似。棋子分黑白两色，一人执黑，一人执白，棋子就下在纵横两线的交错点上。在古代，两人对弈时，棋枰上事先已在星位上放好四子(二黑二白)，黑色二子在对角线的星位上，白色二子在另一对角线的星位上。诗中所说的“参差分两势，玄素分双行”，就是对棋枰上这种情况的描述。关于围棋的生死与对局者的关系，李世民认为，下棋时，各自布局，摆开阵势，中盘战斗，双方对杀，自然会出现生死问题，但这只是显示在棋枰上的情况，对弈者本身并无伤亡。“舍生非假死，带死不关伤”这两句诗所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关于古代围棋的神话及其意义，诗中用“方知仙岭侧，烂斧几寒芳”这两句诗来加以表达。“仙岭烂斧”或者说“仙岭烂柯”，是一个美丽动人而又引人入胜的神话，说的是：古代有一个樵夫，名叫王质，他进入深山去砍柴，见到有两个童子在石室中下围棋，他出于好奇，放下斧头、柴担，走过去观看。童子给他一物，如同枣核，他含在嘴里，不觉得饥饿。时间长了，童子催他回去，他于是起身，见到斧头柄已经烂尽，回去之后，也见不到原先熟悉的人，一打听，原来已隔数代。这一神话所包含的意义，在于，由于围棋是一种高雅的娱乐活动，所以人人喜爱，不仅神仙喜欢下棋，而且连樵夫也喜欢观棋。李世民第一首棋诗的内容，大致就是如此。

再看李世民的第二首棋诗：“治兵期制胜，裂地不要勋。半死围中断，全生节外分。雁行非假翼，阵势本无云。玩此孙吴意，怡神静俗氛。”这首棋诗所描述的，是：对弈双方的主旨、目的；围棋中出现的半死、全生情况；棋形、气势；围棋的作用。关于对弈双方的主旨、目的，不外乎用兵制胜和割据称雄。这就是诗中说的“治兵期制胜，裂地不要勋。”关于围棋中出现的“半死”、“全生”情况，如诗中所说：“半死围中断，全生节外分。”所谓“半死”，是围棋中的一种特殊情况，它出现在互相包围的情况下，各方均被断开，做不出两只眼，但由于双方互相制约，各自半死半活，形成“共活”的局面。所谓“全生”，是指做出了两只以上的眼，已经活透。在这种情况下， 自然可以大胆地放手地扩张势力，如竹那样，节外生枝地向外伸展。关于棋形、棋势，诗中说：“雁行非假翼，阵势本无云。”在行棋时，通常是像雁那样钭飞，这种行棋时的钭飞，无须同真的雁飞行时那样要借助翅膀；在布阵时，要讲究气势，但不像在军事上实际布阵时那样云层笼罩。关于围棋的作用，在于运用兵法于娱乐之中，起到怡悦精神、陶冶性情的作用。这就是诗中所说的“玩此孙吴意，怡神静俗氛。”李世民的第二首棋诗的内容，大致就是如此。

李世民的这两首棋诗，是姐妹篇。它们珠联璧合，从总体上形象地描绘了有关围棋的各方面的情况。从中，我们可以看山李世民思路的清晰、构思的巧妙和用语的简洁。李世民的这两首棋诗，实在是唐代棋诗中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