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晖永远年轻（3）

——为一所历史文化名校八五华诞而作

顾志坤

二

春晖中学于1922年9月2日正式开学。这是辛勤耕作了一年的农民开始收获果实的季节，对于春晖中学来说，它的果实，则是从全国各地四面八方踊跃而来的莘莘学子。在仰山楼、一字楼、曲院、科学馆、白马湖图书馆……操着不同口音却同样充满着青春朝气的学子们，在美丽如画的校园内留连忘返。这是他们以前从未见到过的学校。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在未来的岁月里，他们将要在这所世外桃源般的学校里，学到比别的学校不一般的更多的知识与学问。经亨颐把其称之为“与时俱进”，这是真正的高度概括，其实更是春晖的办学宣言。它向世人昭示：作为一所私立中学，春晖将走自己的道路，不会因当局的干预而动摇退让，也不会因世俗的偏见而更弦易辙，春晖之所以成为春晖，是因为春晖是一所有着革新精神的春晖，是一所有自主办学主张和创新理念的春晖，是一所适应时代新潮流的春晖。

1922年9月，春晖中学开学后的某一天早晨，秋高气爽，经亨颐坐在山边一楼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前，透过窗外葱笼挺拔的香樟和从白马湖中腾起的淡淡晨雾，极目远眺，眼前浮现的却是遥远的北京、繁华的上海和曾给他带来欢乐和痛苦的省城杭州。是啊，在树影婆娑的象山下琅琅读书，在水色旖旎的白马湖边款款漫步，春晖真不愧是一处充满着安闲、舒适、幽静的怡然之地。然而，这难道就是他毕生都梦寐以求想创办的那所学校的理想环境吗？当然不是，他现在才觉得，在这所美丽的学校里，光有琅琅的读书声和少男少女天真烂漫的嬉戏声还不够，这里似乎缺少一种激情，缺少某种忧患甚至缺少那种粗犷的热血膨胀的呐喊。简而言之，这里缺少与外界的交流、沟通甚至撞击。

蔡元培是被经亨颐最早请到学校作演讲的大学者之一，这位前清进士出身的教育总长因为与上虞的名绅王佐有过师生之谊、知遇之恩，因此对上虞并不陌生。不过，面对坐在春晖礼堂中那黑压压听他演讲的学子们来说，却觉得并不那么熟悉了。他问经亨颐，讲些什么好呢？经亨颐说，就讲些有针对性的吧，于是他把自己演讲的内容和题目定为“羡慕春晖的学生”，他的演讲很长，礼堂内座无虚席，鸦雀无声，末了时，他这样勉励学生：“中学时代是终身中关系最重要的一段，诸君既入了中学，身体、知识都要趁现在注意留心，这校的历史，足以使诸君发生至好的感想，宜格外自励，不可错过机会……”他说得很含蓄，可是同学们都明白了。
送走了蔡元培，经亨颐忽然觉得，这样一种演讲的方式，实在应算是春晖的一大特色，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革命老人何香凝被请来了，黄炎培、沈仲九、沈泽民、张闻天、陈望道、刘大白、叶圣陶、胡愈之、廖承志、张大千、黄宾虹、柳亚子、舒新城、俞平伯等一批又一批的学者被请来了，当这些大学者和社会名流们，坐着硬席火车，或乘着夜航船从四面八方来到春晖中学的时候，他们是陶醉的，漫步在蜿蜒逶迤的长廊和曲院，在春风袭人的白马湖畔听雨赏花、观星望月，真有万顷诗涛在他们的胸中涌动，仿佛只要金口一开，那诗就会喷薄而出。然而他们又是清醒的，因为清醒，他们便将那浓浓的书卷气收了起来，而以自己出色的演讲，回应了经亨颐的一片苦心和匠心，也回应了春晖学子们的渴望与期待。于是，沈仲九作了《自由与责任》的演讲，俞平伯讲的是《诗的方便》，朱光潜作的则是《无言之美》……这些即便在中国最高学府清华和北大的讲坛上也可博得满堂彩的演讲，对偏隅于浙东一处四面皆山的白马湖畔的春晖中学的学子们来说，实在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精神美餐和最高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