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黄蟹肥话捕蟹

屠仲道

万象更替，四季往复。又到了秋风起，枫叶红、桕子白，芦花飞、菊黄蟹肥的季节。触景生情，儿时那种捕蟹的乐趣油然而生，虽已过去半个世纪，但那情那景至今还萦绕在心间，久久不能抹去。

深秋，是食蟹的最佳时候，这时的蟹，个大、肉肥、肪红、味美；深秋也是捕蟹的最好季节，这时的河蟹像候鸟一样，从淡水区域向淡水与海水交汇的海口转移，在那里越冬，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繁衍后代。根据河蟹的这种习性，捕蟹人就创造了许许多多捕蟹方法，然而随着生态环境的改变，野生河蟹的绝迹，此类捕蟹的方法，渐渐淡化远去，成为尘封的记忆。

我的老家在隐潭溪与曹娥江交汇处的南堡村，远近的人一提起南堡、牛埠，那名声可不一般，这里可算是章镇盆地的鱼米之乡，流经村边的隐潭溪更是捕蟹的好去处。

隐潭溪四季流淌。当十月寒风起，溪水渐渐小的时候，田里的、池塘里的、河沟里的河蟹一到晚上，就偷偷地向溪里涌去。这时，我们就在溪面较窄的地方，筑上一条斜向的沙石坝，坝上拉一张竹片编成的栅栏，在沙滩边上，挖一条溢水的小沟，沟上搭起一个草棚。黄昏时候，草棚里点上油灯，人扒在草棚里的稻草堆上，静悄悄地守候。

夜深人静、薄雾升腾的时候，躲在田里溪沟里的河蟹，爬到栅栏时，碰到障碍，就顺着斜坝水流的方向，乖乖地进入草棚的水沟里。这时，我们憋着气，不敢发出半点响声。既呆又狡猾的河蟹，一见到灯光，先是一顿，接着带有触须的眼珠子向左右一转，两只大毛钳向上一竖，八只蟹脚一缩，蟹背腾空，摆出蓄势待发的架势，非常警觉地试探动静，然后像出弓的箭一样沿水沟横行，妄图逃遁。这时的激动、兴奋真是难以言状。说时迟那时快，看准蟹背一下子把它抓住，并把蟹脚向反方向一拗，用稻草一缚，放进篓里。几只长脐的老雄毛，更是凶猛异状，一不留神，就会速速后退，逃之夭夭。即使将它逮住，稍有不慎，就会被毛耸耸的大蟹钳咬住，那种钻心裂肺的刺痛，回想起来，仍让人毛骨悚然。唯有把它急速放回水里，才能解救。否则，即使把蟹钳扭下，还是死咬不放。

一个通宵虽然劳累，但看到一大篓老螃蟹时，睡意即刻荡然无存。

那个时候，河边沟边，到处可见扁形洞穴，当洞穴略露水面时，只要拔几把草，把洞口塞住，个把小时后，把草拉掉，因为缺氧，吹着白沫的蟹呆呆地伏在洞口，伸手可得。

江上捕蟹，更有一绝。取一块手帕大小的网，四角弹上竹片，做成一张小蟹网，网里扎上一些高粱穗子，黄昏时，将一张张小蟹网沉入江底。晚上河蟹爬入网内觅食，蟹脚插入网中而无法脱身。捕蟹者定时起网，绝无空网。有时一网就有好几只。现在，有好事者在尼龙丝袜内放入腐烂的鱼虾，河蟹抢食，蟹脚插入尼龙丝袜不能动弹，拉起来就是一大串，这是盗版的捕蟹法，在河蟹养殖场的变相再现。

曾经也有过河蟹成灾的新闻，据说一片将要成熟的稻田，几个晚上就被成千上万只河蟹吞没。而现在因大量使用农药，河蟹的生存环境被破坏；江河污染，河蟹的迁移环境恶化，野生河蟹几乎断子绝孙。即使是白马湖里的所谓野生河蟹，其蟹苗也是人工培养。

世界上的动物，横行者非河蟹莫属。横行霸道也由此而来。在粉碎四人帮的那个年代，北京、上海许多居民，都提着一串串三雄一雌的螃蟹，讽刺四人帮横行的下场。然而在恶劣的生态环境下，任其河蟹怎么横行，也难保其生存。我们不得不为河蟹呼吁，救救河蟹!救救河蟹也是救救地球！因为地球只有一个，因为地球没有第二个。

环境的恶变已对人类的生存受到极大的威胁。而生态的改变决非一朝一夕，经过几十年的封山育林，成群的野猪就是山生态改变的最好见证。不知水生态何时才能改变？河蟹何时才能汇聚海口传种接代？

我宁愿野猪成群糟踏庄稼，也不愿见到荒山水土流失的恶果重现；我宁愿河蟹再次成灾，也不愿看到水生态的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