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山

燕子

关于父爱，人们的发言一向是节制和平和的。爱的伟大使我们忽略了父爱的存在和意义。但是对于许多人来说，父爱却以特有的沉静的方式影响着他们。父爱怪就怪在这里，他是羞于表达的，疏于张扬的，却巍峨持重，因此常常有人这样感慨——父爱如山。

四月初的一天晚上，母亲打来电话，说父亲今天来人医检查确诊得了糖尿病，血糖16．5，尿糖4+。回家后一直不吭声，心情一落千丈。母亲想打电话告之儿女，他也不肯。母亲说他再阻拦我也要打给你，你来看看他，跟他谈谈心。搁下电话那瞬间，我的心有被掏空的感觉。

周末我立马赶回老家，到家时父亲还没起床，听见动静便起来，走出房间那瞬间，我看到了何等憔悴的父亲!乱糟糟的头发无力地耷拉在额前，原先丰满的脸由于急速消瘦而沟壑纵横，连眼皮都似乎在重力牵引下直往下垂。弓着背一件墨绿的衬衫裹着又瘦又小的身躯系在皮带里，原先二尺七的腰围荡然无存。我的眼泪夺眶而出，竟连一声“爸”都不成声。

父亲素来是个乐天派，吹拉弹唱样样在行。小时候夏天晚上特别是在停电的日子，父亲便摘下挂在墙角的二胡，一阵“哆嗦——哆嗦”校音后，便一曲又一曲或婉转或高昂或如泣如诉，而我总是躺在竹棚上吃着西瓜赶着蚊子望着星空没心没肺地度着光阴。都说父亲爱小女，小时侯父亲总是带着我走亲访友串门儿，还总让我表演节目，而我每回都大大方方拉开喉咙放歌一曲，活泼而伶俐……

今年春节回家，父亲就已经消瘦，只是没如今这般厉害。当时我再三提出让父亲检查，父亲总说没什么大碍，母亲也帮腔说胃口好着呢，是下半年跑东跑西累的。春节后到如今这几个月，胃口一直大好，还特口渴，大瓶的可乐雪碧连瓶喝，荔枝桂圆补品吃了一大堆，可是人却越吃越没劲，这才想起来检查了。母亲絮絮叨叨说着，我直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坚持让父亲来检查呢!这样至少不会拖上这三四个月了。

父亲身体一直健康。如今父亲老了，病来如山倒，也许他一下子难以承受自己病人的角色，精神上受了打击更容易使人瘫垮。等父亲吃过饭后，我装作一脸轻松，拿出从书上及网上查出的有关糖尿病的知识及如何运动饮食起居等卡片边谈心边介绍，还找出很多根治的例子安慰他。父亲象个小孩子似的不住点头。

傍晚坐在院子里，儿时种的那棵广玉兰已高耸云天，父亲说有上海的某家园林公司要出五千元来挖走它，因为它自下分叉均匀，造型特别好。可我不卖，一万元都不卖!怎么能卖了呢!这棵广玉兰是你小时候种着的，它就是你的人哪!父亲一脸凝重地说。我黯然，眼泪又不争气地湿了眼眶。是啊，我们长大了，父母却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