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海捕鱼

俞立青

这是一次令我终生难忘的经历，也是一次令我回味无穷的经历。

海边，一个美丽的傍晚，夕阳在半空中斜斜地挂着，将海水泛起的水波染成了金黄色，海风轻轻吹过，荡起朵朵金花，点点碎碎在海面上铺陈开来，摇摇晃晃。站在海边的我不停憧憬着围海捕鱼的场面，感到新鲜和刺激。

就在这时海塘远处开来一辆满载着冰块的货车，跳下来一个脸色黝黑、壮硕有力的中年人，应该是这里的渔老大，由于他长年风吹日晒，皮肤红里透着黑，显得有点粗糙。但他满脸的憨厚和话语的爽直却使我放下了矜持。远处一艘渔船上几个捕鱼人在挥手朝我们召唤，过了一会儿船在岸边停稳了，渔老大特别热情的招呼我们上船，我在晕船的忐忑中上了渔船，在船舷边坐稳后，发现船开始和岸边有了距离，回顾四周，除了后面是海塘的远景，另外几边全是海水的翻腾，在东海处的海水全然是黄褐色的，它没有南国和北国大海的深蓝和纯净，但却有极为丰富的鱼类资源，这应该是东海的骄傲。几分钟后，船在张网处停了下来，用锚固定，船上的人告诉我们现在潮水还在渐渐的退下去，等吃好晚饭就可以下船捕鱼了。

夜幕正式降临了，对于渔家来说，晚上的海才是醒的，海水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奇妙。虽然黑暗吞噬一切，但坐在船上听到哗哗的浪涛声，穿透夜幕，我知道，这海是生命的源泉。海天相连之际，灯火澜珊。两边的海塘失去了自己真正的硬朗，渔民夜晚围海捕鱼，这是海洋的开始。海鱼因了夜晚的黑暗和清凉，浮近海面，于是，渔民等待它们的到来。

大伙还在船上吃的热闹，随心所欲，大声讲话，对就对了，错就错了，不需要费心思考，草草的喝完酒接着满口的扒下饭就算解决了晚餐。我发现上船那会儿还被水淹没的几块石头已经露出了全部，用竹竿戳了戳船边的水底，只剩浅浅的一层，渔老大示意可以准备下船捕鱼了，几个船上的工人开始全副武装，换下衣服，背心、短裤、竹篓、射灯组成了他们晚上作业的行头，我们几个也跃跃欲试的脱掉鞋子，挽起裤腿，跳下船跟在他们后面。脚触到泥上凉凉的、滑滑的，如果走不稳就会有摔倒的危险，但是我还是跳了几下，等一切准备完毕后，我们跟随着射灯的方向小心的朝围网处走去。

大伙沿着围网，边走边捡海鱼，有一种别样的兴奋，小海鱼都在拦网处跳着，我捡起来放进桶里，一见到稍微大点的鱼就喊个不停，如同看到了宝藏的激动。有些大鱼做着最后的顽强抵抗，我几次下手还是被它滑掉，最后我用双手硬是把它按住才抓了起来，鱼在桶里颠跳的厉害，三下两下又窜了出来，我还被鱼溅的满脸是泥，看来只能忘鱼兴叹了，跟在后面的渔老大见状后只轻轻的将鱼按住，顺势一抓，鱼很快被制服了，渔老大还半开玩笑说是鱼和我玩累了，想歇会儿呢！大伙一阵笑，我发现原来劳动的快乐就在这里。队伍在行进中收获越来越多，到后来我们都可以在网眼上抓到被吊着的鱼，运气好还可以抓到蟹和虾。不过渔老大还特别提醒我们小心脚底的一种毒鱼，如果不小心被它们身上的刺戳到，就能痛上十天半月。

围网的地方虽然潮水都退了下去，但走的过程中还能碰到不少叫“通”的地方，类似于一些小河浜，深的地方能盖过人，一旦遇到就必须绕过去，往回绕的时候大伙还遇到不少难题，一般踩在脚下的泥是硬的，但是有些是又稀又烂，脚踏在淤泥上，就像踩在厚厚的泡沫塑料上，如果稍不慎一脚踩入淤泥陷进去，脚就拔不出来，不动还可以，若用劲儿往上拔，就会越陷越深，一直把全身陷入深深的淤泥中，为防止危险出现，渔老大小心的在前面探路，还告诉我们跨步要小，拔脚要快，腿要往前蹬，后面跟上的人不可以重复前人的脚印，这样会陷的越深。虽说小心前进，但还是有不少人陷了进去，有一次淤泥已经盖过了我的膝盖，脚像被灌了铅似的沉重，越拔陷得越深，我的手很想抓住点什么，可是眼望四周空无一片，脑中浮现出当年红军走草地的情形，惊恐不由自主的涌了上来。有经验的渔老大叫我别动，随即他们上来使劲的将我拖了出来，虽然渔老大说这里的泥是有一定硬度的，陷到后来就不会再陷下去，但是我还是被刚才的情形吓了一跳，细细想来，几处淤泥就能把如此强大的人类困住，可见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的脆弱和不堪一击。似乎也在说明一个道理：在渔网面前，鱼是渺小的。在大海面前，人类更渺小。 突然一阵咸味更浓的海风猛地吹来……

几次所谓的“历险”过后，大伙都显露出几丝疲态，幸运的是有惊无险。夜色中，我呼吸着大海带来的潮湿气息，感觉到冥冥之中存在着无形的力量，撼动我的心魄。因为走进了海，我才知道，天这么高，岩石这么坚硬，风这么剧烈，空气这么冰冷。走到船边后，发现自己脸上、衣服上、裤子上的泥在海风的吹拂下都干了，成了硬硬的几块，脚底下更上了一层厚厚的“黑石膏”，又粘又湿，脚指头也不听使唤，无奈的摇摇头，只能到岸上再说了。渔老大手下的几个人还在围网的地方抓鱼，听说抓鱼作业还刚开始，刚才只不过是个热身运动，估计他们要工作到天亮，回头望着他们俯身抓鱼的身影，我不得不打心底的佩服他们。

说来奇怪，我虽然受了点围海捕鱼的“苦难”教育，但心里始终是热乎乎的，兴奋劲还在心里涌动着，对经受的那点小痛也没有太多的在乎，倒是对生命的感悟又进了一层，或许只有在夜色里和大海对话后，才能认识到生命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