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的脾气

耕夫

今年四月，我和妻同时考出驾照。隔月，从二手车市场买了一辆旧桑塔纳。夫妻俩驾车一个季度，从无与人车磕碰，也没有接到过一张罚单。每当出车看到交通事故，或听到驾车的朋友又上交警大队缴了数笔罚单，我俩暗自庆幸。庆喜之余，就会想到驾校的师傅，还有师傅焦燥的脾气。

师傅名叫李伟义，是民生驾校的老教练，属汽校科班出身，有着三十年的驾龄和丰富的教学经验。年初，我和妻，还有我连襟，及其一个朋友4个人一起到民生驾校报名训练，与其他4个人组成一组。但当我组进入场地训练时，发现共有9名师兄妹。民生驾校有一个规定，每个教练只带8个学员，单日、双日各带4名，现在冒出9个人，明显打破了规矩。一打听，才知多出的人是驾校的上级单位——汽运总公司职工的子弟小杜，分组名单公布后，这位职工指名道姓要求李伟义师傅训练自己的儿子，驾校原想调配本组人员到他组，谁知本组人员均不同意调配。本组人员虽然多出了一名，但我们却非常高兴，一来是老师傅，经验一定丰富；二来是受追捧，本领肯定高强。

谁知，时间不长，我们4人小组的几位师兄妹就高兴不起来了。大家反映，这师傅性格焦，脾气燥，说话凶，很有点铁面无私、不通人情的味道。转向灯忘打，琅琅批评；红绿灯误闯，喉急声大；让车不及时，一蹦三尺高。妻在一家规模企业任车间副主任，辖区也有好几百号人，但在师傅指责下常常涨红了脸，显得手足无措。一次场地模拟考试，师傅当场责怪她平时少练，认为考试很难过关。妻一时心急气浮，手足无措，果然考砸；连襟是市区一家大商场的家电批发部经理，也算见过世面，但在师傅面前唯唯诺诺。有时连襟因为工作关系导致练习迟到，等待他的是师傅热辣辣的批评；本组人员中有一名特殊人物，是本市一家重点学校的知名教师，他曾是师傅女儿的高中老师，这次他特地投到学生家长门下，期望得到特别照顾，但因为教学工作繁忙，常常缺训，也受到师傅的指责。他对师傅的脾气表示反感，一次在师傅大声指正他的违章行为时，这位老师生气说，我们也算是场面上的人，能不能给我们一点面子。

我去学车是准备买车驾车，不是仅作为“本本一族”，所以训练比较尽心。数九严寒，大雪纷飞，场地训练的人很少，我一个人在雪地连续练习大半天，直至肩臂酸痛、汗湿重裳；阳春三月，骄阳似火，我整天在岭南、上浦的山间险路试驾，在考试场地学车。关于这一点，师傅比较高兴，对我青睐相加，但一旦做错动作，师傅喉咙还是会响。一次，我在桥头做上坡起步动作时突然熄火，师傅指责：介简单的动作还做不好？我分辩：这车的离合器实在太活。师傅说，人家都能做你咋不能做。我答，我人到中年手脚不像青年人灵活。师傅问，你年纪比我还大吗？我说，我车龄比你要短！师傅气得鼻子嗤嗤直冒火气，喊声“再做”，我一时心浮气燥，上坡起步再次熄火。师傅又喊“再做”。我心越急，技越孬，七次起步熄火七次，最后弄得师傅连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话说回来，师傅的脾气虽呛，但并不夹杂个人私心。师傅喝酒抽烟，但从不向学员伸手，学员也不向师傅敬酒递烟，一来是民生驾校内部制度很严，二来师傅在单位的收入比较可观，又是上了年纪的人，“钱财”两字看淡。场地训练时，每到中午，师傅就把我们赶回家，自己一个人去吃快餐，路上训练时，师傅就点简单的四菜一汤，让四五个人够吃就行，不让破费。我因师傅常开“小灶”，心存感激，偶尔递上一包香烟，师傅也不说什么，当场将烟拆开，你一支我一支分发。 

师傅很敬业，非常珍惜自己的岗位，他的脾气大半是因为敬业。我们小组的4个人都是在职人员，学车要在工作中挤时间，有时大家都不能到场训练，师傅就生气了，用自己的手机一个一个给我们打电话。如果大家到场，训练状况良好，他会不自觉地点头微笑。每天早晨6点，他就在训练场地早早等候学员，中午学员回家，他吃了快餐在车上小憩，为的是让学员随到随练，晚上下班时间过后，只要学员还肯训练，他绝不提歇手回家。每逢周三，是师傅的休息日，师傅却一次都没有休息，加班为缺课的学员补习。场训期间，我正巧单位工作繁忙，为不影响工作，师傅每天早晨给我安排2个小时练习时间。路训前一天是师傅的休息日，师傅知道我要出差4天，就放弃休息给我一个人“吃小灶”。上午跑山路，下午路考训练，提前一天学了三四天的训练内容。出差回来后，师傅又花了一个休息日，帮我补回了失落的训练。

师傅也有脾气好的时候。去绍兴红外线场考，师傅一个个耐心叮嘱学员，交待各自的注意事项。那天天下着小雨，师傅按规定不能进考场，他撑着伞，爬上场外南首的一座小山上，远远看着自己的学员考试。8名学员中的罗师弟触线出局，师傅觉得责任在己，自责不已。一次，妻驾车在考试线路训练时，一只污脏的小狗突然从田间小路冲出，撞在车头上，妻和师傅同踩刹车，小狗在地上滚了一圈，起身跑走。妻启动车子继续训练，师傅对妻说，这狗一定死了，回来你去处理一下死狗赔偿事情，无论对方有理无理，都要耐心克制。 回车一看，果如其言，小狗冲到路旁的水塘里，已经死了，几名不相干的装卸工拦住车头，要求大额赔偿，我据理力争，认为是山间野狗乱闯致死。双方火药味很浓，妻听从师傅的建议，好言相告，最后付出100元钱了事。师傅说，与车相比，行人和动物都是弱势群体，出了事情，能救则救，不能救就妥善处理后事，绝不能意气用事。

训练即将结束时，师傅自掏腰包，回请我吃中饭。谈起脾气话题，师傅自有一番感慨。他说，在校学生要学知识，也要学做人；新驾驶员要学车技，更要学车德，放开心胸，降低姿态，谨小慎微，才能防范于未然。他说，来驾校学车的人大多是企业主和社会白领人士，这些人中，有的是少年心胸，趾高气扬，有的是功成名就，目空一切，在精神上蕴藏着车祸的隐患，我要用我的脾气，打一打成功者骄情，杀一杀青年人傲气，为他们一生的安全奠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