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月亮地上的饼

晓舟

天上的月亮最圆的时候，地上的人要吃像月亮一样圆的饼。看了几十年的月亮，吃了几十年的月饼，却一直也没有深究过为什么要在中秋节吃月饼而在元宵节吃汤圆，只是闷着脑袋的一路吃来!终于发心考查了一下中秋吃月饼的掌故，似乎颇沾了些皇家的“贵气”：一说是唐明皇在中秋时享用外族进贡的圆饼，笑指着月亮请里面的蟾蜍也一起享用。又说是朱元璋约定在中秋举事，借助圆饼隐藏机密，这月饼就相当于鸡毛信——即使是改朝换代的大事，也脱不了“吃”这个“由头”。

然而，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月饼本身比故事更亲切和更贴近。

几乎是所有的小孩子都明白，但凡过节，总是与吃关系在一起。过年吃饺子，元宵吃汤圆，端午吃粽子，中秋节吃月饼……所以总盼着过节，甚至恨不得天天过节才好。虽然每一种吃法皆是有理的，或者说是有故事的，但我们其实并不真正关心故事里的人和事，更关心的是眼面前的食物。记得我儿子幼时，为吃一个月饼而爬上柜子去狠摔一跤还挨了斥咄时，曾经沉痛反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看来我还属于鸟类。”

每到节日临近，主妇们的手总是被水泡得红红的，孩子们的口水也总被食物的香气吊得长长的。没有食物的节日，实在算不上是真正的节日。就连五一、国庆这样放了长假的节日，在很多人的心中，也并没有把它当成真正的节日，究其原因，也许是这些“新节”并没有吃这“饼”那“圆”吧。

相对而言，西人过节更看重一种情致，例如狂欢节的牛头马面，情人节的红玫瑰，据说，圣诞节是西人最大的节日，有圣诞老人的礼物和圣诞树什么的，让这个节日充满了欢庆的色彩，然而食物呢，顶多也就是烤个火鸡什么的而已。与中国人的“年糕年年高、粽子子孙众”，吃鱼年年有余，吃汤圆岁岁团圆等五花八门的食物及与之相谐的口彩相比，一只粗皮壮骨的烤火鸡显得何等寒碜啊!以前在外国小说里读到这些情节时，常常在心里窃笑：那东西燥呷呷的，有什么好吃呢？也许，对于西俗国家的孩子们来说，那棵五光十色的圣诞树和圣诞老人的一份礼品更牵心动肠。

说到月亮，实在算得上宇宙中最富诗意的一颗星球了。虽然它一点儿也不比地球美丽，但是，它却借着太阳的光辉，与地球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和不即不离的缠绕，让地球人着实为它迷恋千万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就像一个老网民有数不清的网名一样， 月亮也有数不清的“昵称”：玉兔、桂魄、蟾宫、冰盘、宝镜、霜轮、素蟾……当然还有嫦娥的寂寞，月宫的清冷，桂树的婆娑，玉兔的可爱……所有这一切，无不盈溢着诗意，给人以联象。自然，看月亮也是一件很诗意的事了。张爱玲的《倾城之恋》里，范柳源与白流苏调情时，看月亮这一节最是入“境”了：“十一月尾的纤月，仅仅是一钩白色，像玻璃窗上的霜花。然而海上毕竟有点月意，映到窗子里来，那薄薄的光就照亮了镜子。”一看月亮，精明的上海小女人就再也矜持不起来了。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诗人的月光美丽与皎好。“月亮堂堂，敲锣买糖。”平民的月光温暖而明亮。月亮成全了古往今来无数美丽文字，月饼却给了我们口福之享。月饼与月亮，就这样一俗一雅，一虚一实，与我们一起分享着中秋的安详与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