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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 舜 文 化


一滩苇地

山海人


我常常在想,那临海的一大片一大片芦苇还在迎风飞舞吗?

在我读高中以前,确切地说16岁以前,那荒滩的芦苇地如夏盖山、杭州湾一样是容留我的乐趣园。芦苇地在海涂,离一个名叫山海的村子颇有一点距离。然而,芦苇依然会诱惑着我们一群稚气未脱的孩子骑着刚刚学会的自行车浩浩荡荡地前行。

最初被芦苇地吸引的不是芦苇,倒是芦苇身边缠绕着的刚刚浮出水面的柳丝藤草,这些草茎连着叶,鲜嫩、油绿,最让家里养着的牲畜们喜爱了,我们便一次次地扑入芦苇地恣肆刈割。

走进苇地,赤着脚,挽起裤管,水大都逗留在膝盖周边,我提着镰刀俯着身子穿梭于芦苇之间,夏天的芦苇已经蹿过我的身子,那些扁细的叶子有意无意地抚摸我的脸和脖颈,痒痒的,酥酥的,涌到鼻子前,一股夹杂着阳光的温润气息缕缕飘忽,会让我变得入静。偶尔惊起一二只鹭鸟或野鸭,溅起几处水花和平静的苇叶……

当我们将蔓延鲜绿的柳丝藤草装满大篓,一些小小的脑袋会从芦苇的各个角落探出来,哗拉拉迈开水步走向岸边。

一条细长的岸,分水着两个世界,一侧是茫无涯际的棉花地,一侧便是意趣无穷的芦苇滩。这时候,我们或坐、或躺、或卧、或仆,信手摘一片苇叶,做一支苇笛,吹一首像样的或不成样子的曲子,不知为什么,从笛叶里传来的声音总是那样的悦耳、清脆,常常会让人联想起那种潇潇竹林、滔滔泉水、风过村口的声音,这是我们制造的天籁。所以,尽管我唱不好歌,吹笛叶倒给了我很多信心。一大群孩子此起彼伏的苇笛声给宁静而充满野趣的海涂带来了热闹。 

有时候,玩累了苇笛,我又会蹲在岸边,悠悠地凝望这一大片荒芜的芦苇滩,阳光下浅浅的湖泊水投下一大片天空,会变得深邃、辽阔、明亮,多像姑娘的眸子,那挺拔浓密的一支支芦苇,不就是女子忽闪忽闪的修长睫毛吗?这样的绝妙发现自己也会禁不住“噗嗤”发笑,其实,如果芦苇有性别的话,它当是女子,“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芦苇。芦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我感觉芦苇洋溢着热情、霸道、坚韧、性感,当然,更少不了柔美。起风的一时候,远望清波、水草、芦苇连绵着,就如林风眠笔下美丽的画,优雅在水中舞蹈。

最妙的还是在金秋,棉花收仓了,一天凉似一天,这时,芦苇花开,流泻一大片皎洁的银色,碰撞出深沉的喧哗,远远看,犹如起伏的浪涛,也像浮动的积雪。夕阳一照,又幻化别样景致,笼罩在绚烂霞光里,一大片一大片金色随风蔓延,仿佛腾起红红的火苗汪洋恣肆。

我始终觉得芦苇是坚强的,正像比男人经历更多痛苦的女人。风雪中颓败,她除了为大地平添几分萧瑟之气,还坚强地活在冰封的土下,有冻不僵的芦根,有割不断的芦笋。有一年,春寒料峭的时候,旷野依然裸露着,什么也没有觉醒,我去海边走过这片滩涂,却让我惊诧了,干裂的黑土地上早已呼呼地钻出一大堆绿利剑,出落得那么结实、健硕、锋芒,在枯黄的大地中显得生机万千。那时正逢我成长的季节,眼前的景象莫名地激发起我无形的力量。

岁岁年年,芦长芦枯。16岁以后,我再也没有去看过那曾无数次抚摸过的芦苇地,但我知道,她一直在我的梦中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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