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的百沥河

俞立青

百沥河，一条已经远去的河流，一条苍老睡去的河流，一条我记忆中的母亲河……

拨开层层的记忆，悠悠的百沥河清晰如昨，碧澄清透的河水，一眼见底，水底是颗粒均匀色泽金黄的细沙，柔柔软软，有鱼，成群结队，游弋戏水。几只燕子偶尔从水上漫不经心地飞过，忽儿一个俯冲，横略水面，留下淡淡的浮影。河旁是嫩绿的水草，青翠丰茂，横无际涯。岸边的绿树，依依倒映在河中，终日婆娑。夕阳西下的时候，波光潋滟。远远看去，有如明清的山水画，空蒙迷幻。晴朗的日子里捕鱼的老人坐于篷船之上，面色黑黝，脚枕着桨，手撑着网，窥探河面。网飞处，一片圆圆的涟漪，缓缓出水，沉甸甸，鱼在网中扑腾。有了收获，老人哼起了小曲，就这样小船在河中随意荡漾，惬意悠闲。

夏日里的百沥河，只要一阵闪电，几声炸雷便是瓢泼似的大雨，顷刻间，什么水都往河里灌、灌，一个劲地灌，紧接着翻起层层的波浪，河水的惊心动魄在此产生。雨马上过了，天晴了，灿烂的阳光照下来，到处一片清新。这时，踏着软软的泥路也踏着还挂着雨珠的草儿，来到河边，微微地闭起双眼，张嘴用心呼吸，那两岸的青草和野花香和着泥土的芬芳，会沁心沁脾直沁到丹田，只沁得遍体滋润，浑身松软，醉了，醉卧在这香气中。天和地相依，河与人相恋。岸上的人家掘土挖井，清凉的河水，咕咕地流淌，流进每个人的心里。清冽的河水，也浸泡着孩子们的童年，傍晚，他们扔了书包，脱光了衣裳，赤裸地投入河水的怀抱，尽情地嬉戏玩耍。薄暮时分，伴着岸边的炊烟袅袅，听那悠扬的二胡声，忘了回家的路。

记忆中的百沥河上，最是那一幕幕迎娶的船队，绿水之间，锣鼓阵阵，却声声缠绵悠远，羞涩的新娘，美丽的新娘，独坐船里，沉默不语，吹来的风拂动她的秀发，盈盈的眼中分明带着幸福的泪水，是对未来的憧憬，还是离家忧伤，两者夹杂着使内心翻涌，且把河水当成可以低诉的朋友吧，看，蓝天为新娘织起了帷帐，鱼儿也在为新娘送行，用最美的画面在新娘面前展开。

这是我眼前的百沥河，河变窄了，水浑浊了，杂草丛生，两岸的花香没有了，岸边的工厂黑烟袅袅，河水冒着昏黄的气泡，河道千疮百孔，伤痕累累。鸟儿不再栖息，鱼儿在渐渐死去，河流在慢慢苍老。很多人都听到了河水的哽咽，听到的它的伤心诉说，不忍心再靠近河流，转身再次回头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耳边，还是传来悠扬的二胡声，只是百沥河已不再生机勃勃。

不经意间这些情绪总要浸湿笔端，然后不经意地流露，轻轻地带着它进入我的梦中，用文字来祭奠我梦中的百沥河，一条老去的河流，一条睡去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