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33-0080  http://www.shangyudaily.com  E-mail:syrb@mail.sxptt.zj.cn

点击上虞日报

关注上虞热点

讴歌上虞建设






今日上虞

国际国内

社会广角

虞舜文化

图片新闻

前期回顾

报社信箱

 

虞 舜 文 化


水乡的河埠

陈荣力


把江南水乡比作一帧帧或淋漓或淡泊的画,就像将妙龄的女子喻为一朵朵或妩媚或娇艳的花,虽俗套,但也实在是颇为贴切的。如果江南水乡真的是一幅画,那么那—个个形态不一或窄或宽或陡或坦的河埠,无疑便是一枚枚钤于画上的印了。印不仅圆满了画的布局和风格,更鉴证了画的真伪和档次,使其成为走向社会的通行证。水乡的河埠无论就其圆满江南水乡的美学意味而言,还是对其承载的俗世价值来说,与画上的印,实在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就像音乐滋长于劳动,任何审美形象的诞生,首先根植于其实用的功能,水乡的河埠亦不例外。在江南水乡,河埠的主要功能不外乎三种:一、饮用水源的所在,烧茶、做饭,浸米、酿酒,日常生活的饮用水几乎皆取之于河埠。二、洗涤的场所,洗菜、汰衣,洗澡、淘米,河埠似乎永远没有冷清寂寞的时候。三、迎送的码头,亲人出行、远客来访,商贾出入、婚丧嫁娶,河埠的热闹是水乡独特的风景。实用的功能往往带着俗世的琐碎和平庸,然而恰恰就是河埠这种俗世的平庸和琐碎,使江南水乡成为活着的立体长卷,而远非没有生命的平面画轴所能克隆。也正是河埠这种俗世的琐碎和平庸,鲜活在人间烟火里的江南水乡方洋溢出率性的真善美,而不仅仅只是镜头、荧屏、文字里充满矫情的噱头和炫饰。所谓大朴就是大美,至实便是至真,此亦谓也。

当然,除了上述三种主要的功能以外,对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乃至不同经历的人,水乡河埠所承载的功能则一言难详了。对江南水乡的儿童、少年来说,河埠是戏耍的场所,也是历练胆略的摇篮。一埠河水,春涨夏凉,鱼翔浅底,橹犁细浪,打水漂、看航船、摸螺蛳、钓鱼虾,至今我仍想不出孩童时代还有哪里是比河埠更好玩的地方。水乡的孩子,会游水就像草原的孩子会骑马一样天经地义,但天经地义并不等于与生俱来,于是河埠便成为练习游水的最初摇篮。从“埠头佬”到“狗爬式”,从“仰游”、“蝶游”到潜水、跳水,随着游水距离与河埠的越来越远,胆略也渐次增强越来越大。当又一个“浪里白条”诞生的时候,河埠也成为他人生起航的跑道。

而对江南水乡姑娘、媳妇而言,河埠既是她们开放美和情感的花园,更是她们人生重大转折的节点。虽然浣纱的西施已是历史,但走进江南水乡,你不难发现,一个最靓丽美艳的画面,依然是青石河埠间或三五成群或恬静独处正洗菜、涤衣的媳妇和姑娘。水波微澜,云鬓低垂,藕腿稍露,蜂腰轻摆,窃以为柔美似水的水乡女子,须仗了水的映衬和劳动的铺排方能张扬出美的极至,而河埠则将三者完美地溶合在了一起。“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大抵是情窦初开的青年男女的必修课,而水乡的姑娘,人约黄昏后的地点大都喜选择河埠。河埠边本来就多杨柳,拣一处僻静的河埠悄悄地和情郎相聚,即使没有如水的月色,也有清清的河水如月色一般淌漾。可惜这样的相聚总不会太长,姑娘转眼就要成为新嫁娘。于是,当婚嫁船的锣鼓与唢呐在河埠喧闹,她离开娘家土地踏的最后一脚是河埠,她踏上夫家土地的第一脚也是河埠,河埠也成为水乡姑娘结束旧生活、开始新生活的终点和起点。不仅如此,到河埠频率的多少、洗涤动作的生熟,往往也是乡亲邻里评判新媳妇品行、能力的重要标准。事实上不仅仅只是新媳妇,生活在水乡的女子,近乎一半的命运与人生都是在河埠演绎、展现的。

与儿童少年、姑娘媳妇的亲近和热络形成反差,在成年男人的眼里,河埠似乎有点生疏和不屑。在江南水乡,终日洗汰忙碌于河埠的男人,注定了是一个没有出息的男人。因此除了洗个澡、挑担水,或最多在夏天夜晚拎一把暗红的竹椅在河埠边的石坎上乘乘凉以外,大凡水乡的男人只有到了需花较大力气时候才出现在河埠。如货物的装卸搬运,亲朋的迎来送行,前者需花较大的体力,后者需花较大的精力,都是男人的本份。尽管有点生疏和不屑,但水乡的男人一旦离开了水乡,河埠就成了—艘永远不沉的小舟,任思乡的心潮里涨了浮,浮了涨。我家隔壁的堂伯,1949年,在一个春雨菲菲的早上,登上家门口的小舟去了台湾。三十八年后,当双鬓花白的堂叔从海峡对岸回到故乡,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河埠上长跪不起。堂伯哽咽着说,三十八年前他离乡回望的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细雨里母亲呆呆地站在河埠上的身影。三十八年,一万三千多个夜晚,家门口的河埠和母亲的身影在他的梦中一直没能中断过,如今河埠尚在,而他却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了。其实,在江南水乡,类似堂伯这样背井离乡的游子所遭遇的物是人非的伤痛,又岂是个例。于是,无论在异乡飘泊,还是最终叶落归根,游子们当初离开时,最后一脚所踏的故乡的土地——河埠,便恍如一枚记忆的火漆,将思乡的情感牢牢地册封起来,永不褪色。

不久前刚驾鹤西去的陈逸飞先生,当年以一幅《双桥》的油画使默默无闻的周庄,成为人们朝拜水乡的麦加。我不知道陈逸飞先生有没有想过画一画水乡的河埠(这一问题如今真的已永远没有答案了)。在我想来,与水乡的桥相比,水乡的河埠该更具生活的活力和艺术的魅力。因为从桥上走过的更多的是行人和过客,而河埠,才是江南水乡活生生的窗口和历史,江南水乡精气神的凝聚和呼吸。

 



 

本站网页版权属上虞日报社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镜像
 建议使用IE5.0,800*600分辨率浏览   技术支持 Email;syzd@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