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真感情，写真感动

——读《卖蟹的老人》

王礼贤

《卖蟹的老人》刊出于本刊今年第一期，写一位走出于内地乡间，现居家香港的老人。此老十余年间为兴学助教，捐资桑梓一千多万。人或以为老人日常生活鼎铛玉石，富且阔矣，殊不知年年蛰居阁楼，夜夜蜷宿地板，煮蛋卖蟹，日不有辍。词中吟道：“故乡的小道足印深深，深深的足印里走来一位慈祥的老人”；“繁华的港岛海风阵阵，阵阵海风中走着一位坚毅的老人”。那“深深”“阵阵”以首尾相缀，辘轳不绝的顶真手法，给人以无尽的情思。词中吟道：“这是一位卖蟹的老人，赤诚奉献使生命的意义满目芳芬。”那“满目”得见“芳芬”，视觉得闻馨香，给人以艺术的通感、精神的升华。凡此种种，都值得称道。尤可称道的是词作者为长者所动，激情涌于心胸，文词发乎笔端，字里行间，言真情切。《文心雕龙》谓：“情信而辞巧。”情到真处，方见精神，词亦若是。

词的写与不写，全由自己，谁也勉强不得，倘心胸并未为某事、某人、某物、某景而动，揽这等差事作甚，然而，历来总有连篇累牍地写些不着边际的话儿者，或强作呻吟态，或故为惊人语，或貌似深刻玄奥，实则不知所云，如同梦呓。如此这般地编出来的词儿，除非心理多少有些偏差，作者自己怎会满意？情不信，辞又岂能巧？他或她当心知肚明，这类“作品”胡编乱造，形同伪劣。

写词之情意的不够真切也未必全在故意作伪。另有很大一部分缘于作词者先就存有肤浅的卖弄心理，误认为如此编出而非内心流泻出的文字才绚烂，才绝妙，才艺术，自我欣赏，自我陶醉，甚而觉着为词坛、文坛、乃至社会贡献了一份不朽，那便愈加是一种悲哀。想屈原当日行吟泽畔，并未存半点藉语惊人之想、矫情媚俗之念，当然更压根儿没思忖过笔下的词句终能不朽，自己可因之成为独步千古的词家、诗人。

文学本是人学，人学也便是情学、心学。文学载体之一的词，原该是从心底自然涌动的真情，是情动于衷，是真切感动的抒发，谁也没有逼迫你搜索枯肠，又何必矫情作伪？除非另有醉翁之意。另有他意，尽可另干他事，又何必弄文写词？面馆的餐桌上总备有辣子、酱油、胡椒、醋等佐料，任口味不同者自便。进餐的都很实在，爱辣喜酸，各发乎心。写词的不够实在，恰如并不嗜辣偏撒上许多辣子，辣得哇哇叫唤，并不嗜酸却倒上不少酸醋，皱着眉头硬咽，让人忍俊不禁，甚至于觉得别扭。

因而，《卖蟹的老人》一词的有真感情，写真感动，诚如词的结尾所吟诵的，是“谱写天地间最美丽的诗情，”实可给歌坛上某些欲以不感动、假感动赚取听众者作些个借鉴，提些个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