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意义

徐杏根

我的父亲，是一个最普通的山村农民，如今已年届７０，毫无功业可言，可谓微不足道。他对自己一生清清白白做人，老老实实种地，平平安安过日子很知足。但在以前，我却一直为他这一辈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所追求，默默无闻，全然不知生命的价值意义何在而感到难过悲哀。

父亲很小时候就跟我的祖父母从上海逃难到了浙江四明山下的一个大山村里，２０多岁时入赘来到了邻近叫雪顶山村的一个家境贫寒的农家，成了既是孤儿又被“天花”毁了容的我的母亲的丈夫。６０年代时父亲当过几天生产队长，却被人整了，从此就一直默默地生活着。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从来没顾问过我的学习、功课，也从来没有管过我的起居衣着。但我记得在上高中时，有一次我与母亲闹意见，我没带任何钱粮包括学费，就赌气来到了学校。第二天，父亲跑了三十多里山路，到学校给我送来了一大纸包钱，见了面，既没批评我，也没安慰我，只是简短地说了句“家里穷，就这１０元钱你拿去吧”，说完就转身离去了。看着他转身离去时瘦弱而疲惫的身影，我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似的，整个人呆呆地立在那儿好长时间。是啊?选在那个年代为了筹集这１０元钱，父母要付出多少辛苦，多少汗水啊?选我捧着父亲塞到我手上的１０元钱，感觉沉甸甸的，犹如千斤重担压到了我的肩上。

父亲一辈子循规蹈矩，做事认真，安分守己，只知埋头干活种地，挣口粮养家，他不会喝酒，也不太喜欢说话，就是每天都要抽几包劣质烟。他既没想过发财，也没想过出人头地，习惯于逆来顺受。在我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在生产队的工分册上拿过最高分———１０分，但日常干的活与其他壮劳力却是一样的。由于他人品端正，乐于助人，干活认真，不会耍小聪明偷懒，人们总喜欢让他帮忙干一些私活，他从不推辞，而他自己却不情愿求人。

父亲与世无争，胆小得树叶落下来，都怕砸破了头，他从来不跟村里的人争执吵架。但父亲从不怕传说中的鬼神和山里经常出没的毒蛇、豺狼，他经常行走在黑黝黝、时常还会“鬼火”?穴磷火?雪闪现的山路上，就是踩到盘卧、游走在山路上树丛里的蛇，他也毫无惧色，想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可我的父亲几十年如一日。

２００３年１０月，我向部队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回家看望父母。我当时住在山下的弟弟家，在临走前的一个下午，夕阳西下，父亲因放心不下山上家里的家禽，地里的庄稼，执意要上山。我望着父亲因过度操劳和营养不良而未老先衰的身体，望着他满头白发，因劳累而深度弯曲的驼背，瘦小而羸弱，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拐一拐向山上走去的背影，我的心一阵抽搐，内疚伤感的泪水也淌满了我的脸庞。那时那刻，渐渐远去的父亲，就在我的泪眼中愈来愈高大，愈来愈亲切。父亲为了我们，为了这个家，以大山般的情怀包容了一切的不幸和委屈，默默地奉献着自己，这是何等博大的胸怀，何等沉重的父爱。他用父爱诠释了生命的意义，也让我明白了生命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