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舜文化

狭路相逢

何武玉

蒋小军开出租车经过医院，丁大伯招手上了车。丁大伯很爽地说：“去丁字街。”蒋小军听了顿时变了脸色。他从后视镜里打量丁大伯，但见他一个花白平顶头，高高的眉楞骨下一双炯炯有神的鱼尾眼……真是冤家路狭蒋小军的心直往下沉，冷冷地吐出一句：“不去……丁字街”“丁字街咋啦，为啥不去﹖”丁大伯一脸惊讶。“不去就是不去，你下去换车吧……”蒋小军下了逐客令。

出租车拒客是可以投诉的，丁大伯探身去看车头证件上的姓名，原来他是蒋小军丁大伯当下就明白了。他上车时就觉得这“小的哥”有点面熟……

丁大伯顿时脸上涌满了高兴的笑容，亲切地对蒋小军说：“小师父，大伯难得乘一回‘的士’，可别让你大伯扫兴呀……”蒋小军犹犹豫豫，终于开动了车子。

不一会到了丁字街口，蒋小军刹住了车子。丁大伯说：“我家在丁字街里头，你再把车开进去……”“我不进去。”蒋小军阴沉着脸拉开了车门，“你快点走”丁大伯却一点也不生气，高兴地付了车费，说—声“再见”，喜滋滋地下了车。蒋小军立即掉转车头离开了丁字街。

蒋小军开着车在街上转悠，心里有说不出的烦闷和苦涩、孤独和哀伤。他服刑出来好不容易刚开上了出租车，丁字街让他又怨恨又害怕，曾发誓再也不去这个倒霉的地方，可是偏偏要躲也躲不掉……“见个鬼”他揪着头发嘟嚷道：“开啥这窝囊车，找哥儿们玩去……”掏出手机刚要按号，手机却先响了。

原来是出租车公司值班经理打来的服务热线电话，通知他去医院接客。值班经理特别关照他：顾客指名要你服务，这是对你的信任，—定要热情服务好，完成任务后要向公司汇报。蒋小军犯懵懂了，这是谁呢﹖驱车去了医院。

医院门口等着的竟又是“花白平顶头”，身旁还有—位拄着拐棍的大婶。“小师父来了好，好……”蒋小军的车子一停下，丁大伯就上前拉开车门，一迭声地叫好，一脸高兴劲儿地说：“你大婶跌伤了脚，今天出院了。刚才我回家去取了钱，办了出院，就等着你的车子呢，快扶你大婶上车……”

见着“花白平顶头”这个高兴亲热的样儿，蒋小军感到有点好笑，也有点动了感情，想推却也推却不得，不帮也只得帮了。扶大婶上了车，大伯、大婶左一句、右一句地直夸蒋小军。
又到了丁字街口，蒋小军不由放慢了车速欲停车。丁大伯赶忙说“你大婶这脚，今天全靠你了，还得你扶上楼去呢……”蒋小军终于开着车进了丁字街。

车子行驶在大街上，他不敢放眼去看，心里隐隐作痛，眼前浮现出那不堪回首的羞辱一幕……

蒋小军念书时，父母离异后对他撒手不管，他读完职高，游游荡荡成了一个小混混。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他像幽灵似的摸到了丁字街，撬窗爬进一户人家，偷了一些钱正要离开，突然主人——“花白平顶头”丁大伯回了家，撞了个正着。蒋小军慌忙夺路而逃。丁大伯边追边呼喊“抓小偷”，丁字街的居民纷纷拥上前围追，蒋小军被束手就擒。他像过街老鼠，受到丁字街居民的怒视、谴责、奚落……

“到了，到了……”丁大伯欢快地喊叫起来。蒋小军做梦也不会想到会再次来到这个伤心欲绝之地。扶大婶进门后，转身就要逃离。

大伯、大婶说啥也不让他就走。丁大婶拄着拐棍拿出许多好吃的招待他，笑呵呵地对蒋小军说，儿子在外地工作，安了家。你有空常来来，喜欢吃什么大婶给你留着。丁大伯拿出一张名片给蒋小军。名片上印着：退休教师、丁字街干部丁知行。丁大伯说，丁字街有许多做生意的人，经常包出租车出门，业务多得很……

蒋小军感受着这温馨的一切，嗫嚅着说：“丁大伯，你真的不认识我是谁﹖……”

“认识认识……今天见着你有了工作，开上了出租车，你大伯心里有多高兴，丁字街的人也都高兴……”丁大伯指着窗外大街让蒋小军看。

只见大街上有几个人正在挂着一幅大红横标，写着：丁字街居委会热烈推出出租车热线服务

丁大伯拍着蒋小军的肩膀说：“丁字街欢迎你……这是为你建立的业务专线……”

望着丁字街，望着丁大伯，蒋小军不由热泪盈眶，点着头说：“丁大伯，我一定好好开车，认真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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