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舜文化

从“王蒙拒绝塑像”说起

尔雅

北京市作协日前在京为著名作家王蒙颁发“终身成就奖”。颁奖典礼上，对于主办方之前要给王蒙制作艺术塑像的说法，王蒙风趣地说：“主办方还说要给我弄什么塑造，我觉得有点可怕，有点可乐，有点自惭形秽，诚惶诚恐而又乐不可支。以我目前的创作，我还对不起读者，我怎么着也还得再拼一下子呀。我希望我不要很快变成一座塑像、一张照片，哪怕是白金塑出来的塑像，或者超大型二十四英寸的压膜彩照。”见２００４年９月２６日《京华时报》　

按王蒙的文学成就，及其对社会的贡献，为其塑像似并不为过。所谓“我还对不起读者”，这自是王蒙的谦逊之辞。给塑像，又不必自己掏钱，却就是拒绝之，这大抵便是作为大师级人物王蒙的清醒了。

凑巧得很，日前从报上刚看到这么个故事：有位叫二毛的人喜滋滋地将自己的得意之作去装裱，准备送人。一问价钱，出乎意料的便宜。二毛一边掏票子一边问掌柜的：“这么个价，您老图什么﹖”那老爷子不苟言笑：“敝店老少无欺，裱字画重的是作者的品格和功力。品高收费自然高，你的画就这个价。”二毛听了此话，还能不有所清醒﹖类似于二毛其人其行者，怕是不少。有的人仅唱火了一首歌，便自封为歌唱家；有的人偶尔得了一次奖，便自称为“著名××”；有的人出版了几本书，便以“大家”自居……这些人是不是在为自己“塑像”呢﹖在王蒙面前，这些人何止汗颜了得

无独有偶，美国共和党一名议员曾提出，要将前总统里根的头像用在１０美分的硬币之中。民主党还没来得及有所表示，南希郑重地表示：“我不支持这一建议，我能肯定，里根也不会支持。”南希说，将罗斯福头像铸在硬币上是对一位伟大总统的赞誉，而将其头像取消改为另一总统的头像是不妥当的。也许有人会为南希惋惜，或以为傻乎，然而，南希这清醒之举，最终必然会赢得包括里根在内的更多人的理解与尊敬。

将塑像之类的奖赏看淡，这该是一种境界。当年爱因斯坦听到自己获奖的消息后，就索性扛着鱼杆到湖边钓鱼去了，免得世界各地祝贺的电话、电报影响其清静。居里夫人则把诺贝尔奖奖牌给孩子当了玩具，她说：“我是想让孩子们从小就知道，荣誉就像玩具，只能玩玩而已，绝不能永远守着它，否则就将一事无成。”其实，一个全身心投入自己钟爱事业的人，必是超然物外之人，他们看重的不是塑像之类的东西，而是对人类的奉献。王蒙“我怎么着也还得再拼一下子呀”，不就是答案的全部吗﹖

建筑大师贝聿铭说得好：“没有人能永远风光，但建筑是悠久的，最要紧的是看你的工作如何，工作能否存在，５０年以后、１００年以后……任何名分都会随时间流逝，真正留下来的只是建筑本身。”是啊，时间是最好的评说者，历史是最有力的见证人，一个人如果没有留下自己有说服力、影响力的作品，即便有人替你塑了像，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当老百姓发自肺腑崇敬一个人时，这种口碑不也同时是一种心碑吗﹖这种心碑不知要比石碑、塑像的价值高多少倍。开封是宋朝包拯做官的地方，包拯死后，后人为了扬包拯之清风，凡是在开封当过府尹的人其姓名全部刻在一块碑上。近千年间，石碑的正上方有一个凹陷的深坑，包拯两个字已模糊不可辨了，而其他人的名字却个个清晰可见。难怪有人说：“有口碑、清廉而品德高尚的人往往活在人们的传说中。”信然
据记载，北京大学著名教授朱光潜先生，晚年常沿着去图书馆的那条大道踯躅散步。学子们骑车看到他，老远便下车推着走，直到走过先生身后，才上车离去。这些学子们未必都是朱光潜的学子，朱先生也未必都认识他们，但学子们的所作所为却完全发自内心。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呢，朱光潜先生就是学子们心中永远的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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