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读书两则

一叟

对读书，中国人向来是看得较为神圣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便是例证。然而事实上，大凡神圣的东西，往往是只能让人恭维而不大受用的，譬如上帝和菩萨。读书，我想也不例外。如果一个读书人，一味地只记着读书的神圣和高贵，那么，哪怕他将书读得一佛出世、天花乱坠，也并不见得会有多大的受益和造化。反之，真正的读书人，无非是将读书当作生活中吃饭、穿衣、睡觉一般，不可缺少的平常事对待罢了。

因为是平常事，所以关于读书，很难有惊心动魄、可歌可泣的故事可写，倒是两则另类读书的实践，不妨一记，仅供笑耳。

一、白读

书是知识产权的结晶，商品社会，书大都须花钱买得才能读，此乃天经地义的事。然而，作为商品，现今的书实在也不是我等工薪阶层的读书族，所能毫无顾忌地买得起的，于是一个无师自通的办法就是白读。白读的地点大都在大的书店里，书摊上或小书店不行。书摊或小书店基本上是小本的买卖，而且你长时间地立着，好比是上了一扇排门，人家不耐烦也是情理之中。大的书店就不同了，店大气魄大不说，大书店众多的旮旮归旯旯（有的还专门备有矮矮的凳子），实在为白读提供了上好的条件和环境。而且更重要的是，大书店白读者众多，人多力量大或法不责众，更为白读提供了心理上的支撑或面子上的由头。因此，白读便成为我辈的读书人一道另类的风景。

当然，白读也不能毫无顾忌地随心所欲。与踌躇满志的买书者相比，白读更得遵守书店的要义和规矩。如书从书架上小心翼翼地抽出来读了以后，同样须更加小心地放回原处，不能像买书者随便一掷就可走人，否则次数一多，营业员白眼便是白读的最大顾忌了。还有白读时，得千万小心别弄脏或弄破了书，到时让你原价买走暂且不提，已经让你白读了还弄脏或弄破，良心和道义上也说不过去。白读也不能不知好歹地没有节制。俗话说久住无贵客，何况书店本来就是靠卖书为生的，老白读，总有一天会被人厌嫌和埋汰。何况像我们这种小县城，白读者和营业员大都混个脸熟，为读书而遭厌嫌和白眼，总还有点心理障碍。因此，熟稔的实践让我得出三条白读的经验：一、尽量不在营业高峰或生意旺的时候去白读；二、尽量不拿走俏或抢手的书白读，而且即使是销售一般的书，也尽可能读些前言或重要的章节，有个大致的了解就可以了，整本书都想白读，要求太奢侈；三、曲蟮钓黄鳝——偶尔也买一、二本书，买书主要原因当然是需要或实在不舍，但附带的目的，也是为了今后的再白读打下点基础，不让营业员一味地认为你只是一个吃白食的主。

常言道，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对读书者来说，作为另类的白读，或许是一个少有的例外，当然也得懂得游戏规则。

二、偷读

先得声明，这偷读不是将书偷窃得来读，尽管“窃书不能算偷”是一个常用的幌子，但对读书人来说，至少我认为偷书与偷其他东西并无两样。因此，这偷读的正确含义，应该是不能或不该读书的场合偷偷地读。应该承认，现今社会读书的气候和风尚，远非“文革”时期，不能和不该读书的场合已委实不多，但不多并不等于没有，譬如开会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一个拿国家工资的人，一年到头的会议还是不少的。坦率地说，七会议、八会议的会议中，差不多有一半的会议是可开可不开的，否则自上而下三令五申地强调精简会议，岂不成了蛇足。但强调归强调，该开的和不该开的会还在开，该参加的和不该参加的会还得参加。于是，无奈再加上低觉悟，一些会议便成了我偷读的机缘。这偷读重要的是掌握好分寸，简言之就是把握好会议的内容和规模。就内容而言，十分简单，重要的或有任务的会议及领导的讲话，让你偷读也没有这份胆量造次。就规模而言，便得多说几句了。一般说来百人以下的会议便不得偷读，一目了然的，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几百人或千把人的会议，又大多有打印好的材料，偷读的勾当便可“打枪的不要，悄悄地进村”了。

以我几次偷读的经验，以下三条亦不妨曝光于众：一、偷读之书，最好是不厚的３２开的杂志，如《万象》、《读书》、《随笔》之类，包中藏着方便。选择杂志还有一个原因，杂志文章大多短小、精悍，可读性强且随时都可以停得下。二、偷读的位置当然得尽量选择在会场的“老少边穷”地区，但“老少边穷”地区比较抢手，因此提前十几分钟到会，是必须付出的牺牲。不过“老少边穷”地区往往思想落后，上面开大会，下面开小会，噪声较多也不能计较了。三、偷读最好带两本书，好几次书刚上手，旁边的参会者便一把夺过，捷足先登了，同为读书人，惺惺相惜，除了干瞪眼，还能说什么？

当然，会场上的偷读，毕竟是有悖游戏规则的个人隐私。作为读书人的另类读书，尽管情有可原，但不值得仿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