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在哪里？”

——一名四岁男孩在冬天的遭遇

本报记者 徐芳

每当傍晚，幼儿园里的小朋友都被一个个家长接走的时候，鹏鹏就会依在教室门口，眼泪汪汪地看着门外，再也不肯离开半步。在他渴望而又委屈的眼神里，透出四岁孩子不该有的忧虑。他在等待爸爸。

他被留在幼儿园已经８天了

１月６日傍晚，市区青春路上的育英幼儿园照例到了放学的时间。直到教室里再没了孩子们的嬉闹声，这家民办幼儿园的园长小罗才发现，鹏鹏一个人缩在角落，而他的父亲还没有露面。鹏鹏是今年９月才来这里的，跟随他籍贯慈溪的父亲。

夜幕渐渐降临，鹏鹏开始大哭起来。无奈下，小罗带着鹏鹏去找父亲。夜色已深，又是严寒的天气，年幼的孩子找不见和父亲租住的房子了。鹏鹏再也不肯停下哭闹。这一晚，小罗的母亲就和鹏鹏睡在了幼儿园，在鹏鹏时时的大哭中过了一个不安宁的夜晚。

第二天还是不见有人来接鹏鹏。在鹏鹏的依稀辨认下，小罗终于找到了位于假山弄的一间出租房。门没有锁，屋里摊了一地的玩具和衣物，都是鹏鹏来幼儿园时曾经穿过玩过的，但鹏鹏的父亲人迹皆无。感觉事态不妙，小罗立即向派出所报了案。接连几天，小罗和门卫糜师傅都到出租房来探视情况，但依旧没有任何鹏鹏父亲的线索。

１月１３日，距离鹏鹏父亲“失踪”已经是第８天了。这天上午，天下着大雪，记者在接报后赶到育英幼儿园见到了正在吃着早饭的鹏鹏。教室里比以往要空落许多，来上学的孩子们在雪天比往常要迟。鹏鹏坐在角落，用调羹一勺勺往嘴里送饭，很安静，任凭记者如何引逗他说话，鹏鹏就是低着头、不开口。园里的老师说，鹏鹏素来就不爱说话，白天和孩子们倒是能玩到一起，这些天一到傍晚就不好与他提起爸爸这两个字，一提准哭个没完。

没有亲人愿意接受这个孩子

在报案前一天，小罗打遍了鹏鹏父亲所有留下的电话。但不是停机就是关机。总算打通了他妹妹家的电话后，小罗却意外发现了鹏鹏父亲并不光彩的过去以及与兄弟姐妹恶劣的关系，他妹妹声称再也不要与他有任何联系和瓜葛，他的孩子也不会来认、不会来接。在派出所，小罗查找到了鹏鹏父亲的资料，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个平时送孩子来时显得和气，对孩子也一样千般宠爱的中年男人是一个负债在逃的人。

据小罗和园里的老师们回忆，鹏鹏父亲平时一付很空闲的样子，遇到有人问，他说他做水果生意，雇了人帮助打理。鹏鹏有时候会对老师说，妈妈来他和父亲的出租房给他买来了新的玩具，但从鹏鹏入园起，老师们从没见过他的母亲。通过慈溪当地公安部门上门做鹏鹏姑妈的工作，让他们来接回孩子，但没有任何肯定的答复后，鹏鹏成了事实上的“孤儿”。

来自异乡的温暖

从鹏鹏爸爸不再出现的那一天起，每天陪鹏鹏睡觉，照料他的担子一下子落到了小罗和她的母亲身上。

小罗母亲几个月前刚动过大手术，她残疾的父亲也需要母亲的照顾，小罗自己也刚有了身孕，鹏鹏的到来陡然增加了全家人的负担和压力。

“但孩子在幼儿园一天，我们总要对他负责一天。”娇小的幼儿园园长小罗语气却非常坚定。每天，鹏鹏都坐着小罗母亲的小三轮车回家，吃过晚饭，鹏鹏就开始看他喜欢的动画片，一想爸爸，鹏鹏就翻来覆去不睡觉，经常从梦里哭醒。小罗母亲接连几天都没睡上一个安稳觉。碰到电视里有警察叔叔和过年的镜头，鹏鹏掩饰不了孩子的天真，总是大呼小叫的，开心的模样也让还没有孙子和外甥的小罗母亲心疼：“这么可爱的孩子，做父母的怎么会放在这里不管了呢？”

鹏鹏刚到家里来住那天，小罗母亲便带着他去好好洗了个澡，换上从好心人那里讨来的衣裤，鹏鹏顿时精神了许多。而几天陪伴下来，他和小罗一家人更是多了几分亲密和依赖。

但这样终究不是办法。毕竟一个幼儿园的权责是有限的。眼看快放寒假、过年了，孩子也不能没有亲人的照料啊。小罗在市民政局和公安局的指点下，写了有关鹏鹏遭遇情况的书面材料。按小罗的想法，最好能找到鹏鹏的父母亲或者亲属，把鹏鹏接回家去，不然，鹏鹏就只能按程序进入社会儿童福利院，像刚来幼儿园时那样经过近一个月或者更长时间的艰难适应期，才能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安定下来。说起这些，小罗就很心痛但又有点无奈。

这些天，小罗和家人及幼儿园的老师们都在等待一个结果，那个结果将决定鹏鹏的去向。但她们更在等待一个希望，希望忽然有一天，鹏鹏的父亲像以往那样来接儿子了，到那时，鹏鹏的哭闹和望眼欲穿、小罗们的辛苦都有了回报。

记者手记：结束采访的时候，鹏鹏已经在幼儿园老师的带领下和小朋友们一起做起了游戏，教室外是漫天飞舞的大雪，节日正在招手，但鹏鹏还不知道他将在哪里度过他不一样的新年。四岁的鹏鹏还感受不到命运的残酷，而生活已经给他太多他所不该也不能承受之重。我们怎么才能让这样类似鹏鹏冬日遭遇的故事不再重演，让所有孩子都在父母温暖的怀抱中成长。所谓父母的责任、所谓人性的脆弱，都值得现实中的人们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