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萦小山村

元耳

友人打电话来说，四月的小山村到处浸漫着一派丰收的气象，若我来，他可以带我到农家走走，品新炒的尚留着余温的茶叶，去山腰掘嫩黄头儿的毛笋。听着电话，我浮躁的心绪也逐渐平静下来。那个位于四明山麓的小山村，那个如诗如画的地方，曾经留下了我的青春痕迹，留下了我为之奋斗的热泪和汗水，我又怎能为之遗忘？

初次到小山村还是刚分配工作的时候。那天，小山村的一位联系干部邀我一同去那个小山村走走，怀着对了解山村人生活的渴望，我同意了。而那又是一片多么令人赏心悦目的景象，秀山灵水之间，满眼都是惊人的青翠，山脚下是一片片婆娑摇曳的竹园，山腰上则是一条条郁郁葱葱的茶陇。而几年来，每当午夜梦回，萦绕我心头的都是那扣人心弦的绿色以及在那绿色中穿梭的那些勤劳的身影。

意想不到的是，工作的第二年，我竟被下派到小山村任村党支部书记，从此，小山村真正走进了我的生活，与我结下了不解之缘。下派的生活也是极其艰辛和枯燥的，没有电视和电话，也没别的娱乐生活，而我这个毛头小伙子竟还担起带领山村人脱贫致富的重任。对于我的到来，小山村的村民并没因为我是外人而排斥我，也没有因我还满嘴茸毛而轻蔑我。相反，山村人用大山一样宽阔的胸襟接纳了我这个外乡人，用山水一样清甜的感情滋润了我这个毛头小伙。山村人还亲切地把我叫做“大银”，在我们绍兴话里是“头儿”的意思。

山村人还保留了他们特有的纯朴和真诚，从他们憨厚的笑脸和善意的言语中一切都已尽现其中。山村人好客，如有外人来便会争邀至家中待客，我也就享受过这礼遇多次，一段时间下来，竟不知被多少山村人拉到家里吃过饭。山村人待客也是不拘礼仪的，一两瓶啤酒，再放上一小碟花生米就可以兴致盎然地吃开了，按他们的话说待客不论桌上菜肴的好坏，客人肯至家吃饭就是他们快乐的源泉。而年少冲动的我那急爆的工作态度和常会令他们火冒三丈的举动，山村人也不会因此而与我耿耿于怀，几天过去火气消后就会直接地批评我，指出我工作中的失误和不足，但一切都是充满着善意，俨然我是他们的朋友和孩子。

山村的那爿小店前的空地是山村人的集散地，每当夜色来临，当周围的一切沉浸在苍茫的暮霭之中，当周围的大山都变成一只只奇形怪状的怪兽，劳累了一天的山村人便会三三两两地捧着茶杯聚集到这块空地上。对他们来说，在潺潺的小溪边，在幽幽的竹林下，一边品茶，一边闲聊，这当是生活中最为惬意之事了。当然，聊天的内容也并不拘泥，家长里短、庄稼年成乃至国家大事都成了他们谈论的话题。而一些似有似无的东西，经他们的生吞活剥和现贩现卖，竟也成了山里那灿灿烂烂的花和城里那闪闪烁烁的灯。山村中也不时响起了阵阵的哄笑，惊起了一群群早已憩息的山鸟。而山村人白天被汗水浸淫着的脸上竟也露出了一道道微笑的浅沟。

还记得那个春意料寒的早春，当有线电视的光缆拖进小山村的时候，整个小山村沸腾了，许多人都放弃了手中的工作加入安装光缆的队伍中，山村人高兴的对我说“我们也可以和山下人一样看上清晰的电视了”，而在此后的有线电视安装中，小山村的安装率竟超过了许多山下的村庄，这不能不让人感到山村人对美好生活的期盼。山村的条件也在一天天的改善着，电话线架上了山，进村的道路拓宽了，山村人也注意起美化他们自己的家园：山村人从山下运来一车车砖瓦，盖起了小楼房；在溪坑中放上自来水管，接到家中，然后再装上自来水龙头，便成了名副其实的自来水；有的山村人还在屋前屋后种起了花草，空闲的时候去闻一闻花香……

当岁月的沧桑划过青春的脸庞，当世俗的偏见湮灭了清纯的心灵，我相念小山村，她让我懂得了生活的真谛，认识了人间的真情。我想马上回到那个小山村，和山村人一起围坐在那块空旷的道地上，喝着酽酽的碧茶，闻着猎猎的山风，让思绪展开亮丽的翅膀，走进那段如水年华般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