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无声

———陈溪太平山村村民张孝元10余年照顾瘫痪妻子的故事

本报记者 徐芳

陈溪太平山村，近在咫尺的太平山和山下一条沿村而过的小溪，让整个村子说不出的幽静和安祥。村内据说已建了有２００多年的最古老的院落里，村民张孝元把妻子抱到一张藤椅上，给她擦脸、漱口，妻子金苗仙刚睡完午觉。老屋内静悄悄的，只有山风从屋内轻轻掠过，一如１０多年前的那些日日夜夜。

在太平山村，张孝元和金苗仙都是一把干活的好手。两人依靠自己的双手不仅拉扯大了两对儿女，而且把个家收拾得井井有条。金苗仙个性直率，张孝元生性内向，但村里人从不见他们有一句拌嘴的。如今四个子女都已经成家立业，最小的孙子也已经出生，正是他们安享天年的时候。而就在１０多年前的一个深秋，金苗仙倒在了村里的晒谷场边，才隔了几个月，金苗仙再一次倒下了，这一次，她整整昏睡了近一个月。医生判定是脑血栓，看金苗仙的情况让张孝元早点回家安排后事。就在医院的同一个病房里，同样因突发的脑血栓倒下的一个老太太浑身插满了管子，已不久于人世了。张孝元绝望地将妻子带回了家。看着刚成家的小儿子学会了给母亲挂盐水，本来温馨和睦的家变得愁云笼罩，张孝元的心都要碎了。

金苗仙在家里又一声不吭的躺了７天之后，终于从喉咙底里发出了一点声音，虽然微弱，但让张孝元看到了希望。他跑医问药的脚步更勤了。躺了那么多天，金苗仙身上长了一个巴掌大的褥疮，每天给金苗仙擦拭的时候，金苗仙总会痛苦的呻吟。张孝元到处寻找治的药。在丁宅的一个亲戚终于找到了一个单方让他试试：那是要用７个鸡蛋的蛋黄在锅里熬油后涂抹在疮上，一日数遍。在几个月后，疮果然就好了起来。张孝元想好好“理植”金苗仙的信心更足了。

病中的金苗仙几乎丧失了所有活动的能力，一切日常饮食起居完全离不开别人的照料，就连睡觉时的翻身都要张孝元帮忙。而张孝元没有怨言。每天，张孝元把妻子安顿在一张用软布料包缠好的藤椅里，天热的时候给她戴上帽子，天冷的时候给她围上围巾、披上大衣，让她坐在老屋宽敞的堂前檐下，然后自己去田间地头干活。表对张孝元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了。干活的张孝元随时都注意着腕上的手表走动的时间，天热时是一个半小时左右，天冷或者天有阴雨，那就是半个多小时，张孝元就要从正忙着的田间地头赶回家去，给妻子喂水、排尿。若是天上打个闪电什么的，张孝元更是连跑带跳的往家赶，以免妻子被雨淋着。晚上，妻子隔一个小时半会儿的就要给她翻身。妻子生病以来的１０多年中，张孝元没有出过太平山，也从不去别人家走动谈天，有了时间他就和妻子打开那只家里唯一的电视机，看唯一的一个浙江电视台上的节目，边看边说给金苗仙听。张孝元说，妻子没多少文化，要说给她听才看得懂，每次只要妻子听懂了他讲解的话，发出含糊的只有他们俩才懂得的声音时，他就比什么都高兴。每次村里有什么戏文来唱或者放电影，张孝元就第一个搬了凳子去，然后抱了妻子早早的去看，依旧是一个边看边说，一个不时的含糊应答。在太平山，这样的景象已经在村民眼里定格。

张孝元每天收听天天服务电台的节目，专注于学习一点护理瘫痪病人的知识，并把它马上应用到金苗仙身上去。为了让金苗仙全身的血脉和畅，张孝元还自创了一套活动方案，那就是让金苗仙伏在他的身上，他在底下搬着妻子的双脚，让它们移动。为此，张孝元必须倒退着行走，两人撑成了一个“入”字。妻子的身躯本来就比张孝元大一些，而又没有了一点自己支撑的力量，每次运动都让张孝元累得满头大汗，但看着金苗仙的脚似乎能动动了，张孝元的这套动作就一直坚持了七八年，直到金苗仙的病情有点不太稳定才罢休。而金苗仙就此没有生过一颗褥疮。

张孝元现在和妻子两个人住在老屋里，孩子们都成家住到了城里、村外，老屋显得特别宽敞。为方便照料妻子，张孝元把两张床都搭在了本来做饭的灶间，床上的蚊帐还盖上了塑料纸，房子的每个角落都干净整齐，完全不像一户山间农家的住所，屋子里也闻不到一丝异常的气味。村里邻居经常听到屋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张孝元说他已经听得懂很多妻子的意思了，有一次，妻子流着眼泪对他说了最长的一句话：我这个人在，你太苦了！

现在每次出门妻子总会嘱咐他路上小心，早点回来，一如以往。每次想到家里有人牵挂，有人需要他的照顾，张孝元走路都特别有精神，他知道他不能倒下，他要照顾着妻子这样走完一生。

我们问到，这么多年，是什么让你这么坚持着，过着这样辛劳的日子的时候，张孝元说，她也是和我一样吃过很多苦的，她也不想像现在这样，我总要好好待她，让她好好过完余生。在一旁的椅子里，听着这话的金苗仙无声地哭红了眼睛，张孝元拿起一块毛巾轻轻地替她擦着眼睛，和口中溢流的口水，拍着她说，好了好了，不要难过，说话和动作就像对一个稚嫩的婴孩那么轻柔。

张孝元的邻居退休教师张文清说，每次心里不痛快的时候，想想张孝元对妻子的那份执着和坚持，就什么不痛快也没有了。这也是太平山里的村民们的说法。